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天都還未亮，趙延就從后屋來到大堂，身后還跟著趙妤和趙川。

趙延攜著趙妤和趙川走近，分坐在椅上乖乖等著豆盧氏。

三位少爺入座，府中的兩個奴婢就像是看到訊號，動身有序的將三道菜擺上桌面，然后就是四大碗羊奶。

別看趙家以前是家道中落，但是奈何不了豆盧氏娘家有錢，又見不得女兒和外孫們受苦。

趙妤和趙川都盯著菜肴，顯得肚子餓，只有趙延的目光未同他們一致。

趙延每天的第一眼很特別，不是去查看有哪些美味，而是撫著桌子和椅子又聲往昔感嘆。

“阿爹真的是厲害，這些復雜的東西都能被他做出來，阿爹簡直就應該去做個匠師大夫。”

“只可惜，阿爹的手不夠巧，連個破洞都沒點手藝縫補好，怕是阿爹真去到冬官府，長安城都得塌。”

當初的趙明閑來無事，又見兒女出生，害怕妻兒坐得不舒服，就去找了冬官府里的匠師來幫忙做事。

前后幾日的指揮忙活，匠師們終于在趙明啰嗦下做出了桌子、扶椅，以及太師椅。

一段時間后，不知是被誰走漏了風聲，趙明和匠師們做的好事一夜傳遍長安城，引來無數達官貴人前來觀摩。

甚至是宇文邕和宇文護都聯袂而至。

至那幾日后，長安城掀起工程風。

冬官府所有會制作的屬官都忙個不停，不夠級別的朝官不愿處在下風，轉頭就去尋找民間匠師出手仿照。

趙延嘆聲落地，旁坐的趙川打趣道：“阿兄您膽子真大，您敢這樣說阿爹，就不怕被阿母罰你抄鄉黨嗎？”

聽著趙川的話，趙延瞪向他言道：“只要公載你不去告狀，為兄就不會被阿母懲罰。”

“阿兄您說的什么話，啥子叫做我不去給阿母那里告狀，您就不會被處罰！”

趙川明顯趙延的話，說著就不自主地瞥向趙妤言道：“難道是阿姐就不會去給阿母告狀嗎？”

經得趙川一點火，不待趙延言語回應，趙妤直接怒道：“趙公載，你什么意思？”

“阿兄說得就是你，你栽贓我來干嘛？”

“阿姐，你說話可得講理，我這是栽贓嗎？”

趙川毫不輸氣，懟著趙妤就是管她有沒有做過告密者，反正無中生有就對了。

倆姐弟的爭論，看得旁處的兩個奴婢不知所措，換在以前她們倆還能去將倆人抱開，但如今再去卻難以抱動，只要不打架就好。

趙延在旁座全看進眼里，有些心累。

這倆弟弟妹妹都還差幾月才會滿五歲，咋就吵起架來氣質十足，就差是拍桌子、踢凳子。

或許眼下的孩子懂事早知，非是他們意愿的樣子，而是所處的時代在逼著他們前進。

身處亂世，哪怕身居京城，家世還算不錯。

但這一切都并不可靠。

因為誰也不敢斷言是大周去滅亡偽齊，還是大周會被偽齊或是偽陳滅掉。

等到那時，戰爭意外來臨，敵人可不介意殺掉幼小，再者是有更殘忍的做法。

然自幼多早熟早懂，生存的機會才更大。

趙延無心想看倆人爭吵，皺眉拍桌道：“你們兩個若還要再聲吵鬧，別怪阿兄一會無情。”

隨著老大出聲定調，趙妤和趙川盡皆啞語。

人聲消去，大堂間突然靜謐得很，讓人很不適應。

就在三姐弟無所事事，靜坐冥想時，豆盧氏的腳步聲響起在耳。

趙延率先回頭起身離座，朝著走來的豆盧氏躬身請安，隨后的趙妤和趙川也齊身跟上。

豆盧氏臉露慈祥笑意，輕聲道：“你們三個都坐下吧！”

得了豆盧氏的指示，趙延等三人身歸椅旁。

直到豆盧氏落身入座，趙延等三人方才重新坐下。

豆盧氏看了眼三個孩子，旋即抬頭看向旁邊的婢女，令道：“試菜吧！”

豆盧氏簡單的一聲，婢女立刻走來近前。

她拿起多余的碗筷，等著豆盧氏夾菜入碗。

豆盧氏隨意選了幾口飯菜，一并在放進婢女的碗中，親眼看著婢女一口口吃盡咽盡。

說得好聽是試菜，實則不過是試毒罷了。

世家貴族們的生活看似過得很好，但他們擔心的事卻有很多，最關心的事就是自己的人身安全問題，時刻懼怕會遭人暗害。

豆盧氏親看婢女吃完飯菜，等了會不見有事發生，便端碗起筷示意趙延等三人開動。

等到飯后，豆盧氏記起趙明的安排，伸手招來婢女到前，吩咐道：“去讓人把府中有用的東西都收拾好，余下無用的就由你們分了吧。”

“另外，今天再有人來拜訪，照舊昨天全都不見。”

“奴婢明白。”

侍女應言告退。

豆盧氏突來的操作，弄得趙延極為不解，打探道：“阿母，我們要搬家嗎？”

“是的！”

豆盧氏干脆道。

這時，不止是趙延驚訝，趙妤和趙川也好奇不已，齊聲問道：“阿母，我們家要搬去哪里？”

“是要去外祖父家嗎？”

見三個孩子那副疑惑樣，豆盧氏不想再將驚喜瞞住，直言道：“你們的阿爹復爵了，我們要搬回去老宅。”

“阿爹復爵了？”

“老宅啊！我還一直沒去過！”

“你能去過嗎？別說是你，可能連阿母都沒去過。”

趙延眉目下垂，沒在關心老宅，只顧想著趙明復爵的事情。

唯有趙川還不忘尋同言論，折煞一下趙妤。

眼見自己的疑問沒得到解決，趙延起腳跨進到豆盧氏身旁，詢問道：“阿母，阿爹為何會被恢復爵位？”

豆盧氏撫著趙延的頭，認為他有必要，有權利知曉宇文護的死，便言解道：“因為你們的阿爹除掉了宇文護。”

“什么？阿爹把宇文護殺死了？”

“阿母，您說的是真的嗎？”

聽到宇文護被自己的爹殺掉，趙延頓時激動不已，連番向豆盧氏問到確認真假。

趙妤和趙川雖是不及趙延明事理，但亦被其那股激昂的情緒所感染，紛紛緊盯著豆盧氏，以求得到答復。

豆盧氏沒慌著回應，起身依次撫過三個孩子的額頭，方才張嘴把趙明的原話復述出來。

“你們的阿爹昨夜跟我說，誅殺宇文護是皇上下的旨，是他動的刀。”

“又說宇文護的親信基已被皇上處死。”

“現在就只剩下在同洲的宇文訓，不過皇上也已經派人去要將他賜死，估計在這近幾日就能收到回報。”

豆盧氏提事毫無避諱，正面向孩子們仔細地言說死亡，還說得格外風輕云淡。

透露出她骨子里天生的血性，帶出那種只需要為己生存服務的內心，全然未見那般教育孩子要仁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