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宇文邕下令那刻起，趙明等人就四下忙碌起來，都在各自負責區域進行布置。

清風吹奏的后半夜里，不止是趙明等人雜忙難以入睡，那些居在北第的諸多大臣們同樣也是不得安侵。

他們先前一回到府邸，就翻找出朝服，然后獨坐在窗臺，思忖著到早時朝事。

時間不管人想，只管在悄無聲息間流逝。

當時辰來到卯時初，天遠邊逐漸閃動出數多點寸白光，是為日出。

伴著那幾點白色光芒變多，放大，皇宮中驀然響起了第一聲官鼓之音。

緊接著，馳道上的官鼓亦紛紛奏響。

轉瞬間，鼓聲千音迭起，充滿著強烈的力量感，宛如在傾訴著長安城的蒼茫古老的傳奇。

鼓聲飛在天空，向四周不斷擴散，直將整座城市的每一處角落完全覆蓋。

鼓聲落地，原本寂寥的城下燃起了生機。

城街兩道的商戶們相繼打開了店門，點亮半截蠟燭，著手為新的一天做準備。

平民們做著該做的事，哪些散住在城中各處的朝官們也全都出門，成群行走在官道上面。

有群官員，他們五人成對，雖是分在前后齊步走著，但挨著很近方便溝通。

“馬大夫，你的消息向來靈通，可否只曉今日的朝會有無什么新鮮事？”

聽得有人問到自己，馬大夫只好笑臉回應道：“哪能有什么新鮮事，還不是要接著討論要不要向齊國用兵的事。”

一聽說沒啥新發生事，便有人搖頭哀聲嘆息道：“唉！大冢宰上次才慘敗給了齊國，怎么還想著要出兵啊？”

“還請各位用心慎言，切莫胡言亂語！”

原以為是要平常的聊天，結果話題卻是越聊越離譜。

眼見發展到這般情況，馬大夫生怕被這幾人牽連，連忙出聲喝止住局面。

馬大夫這聲話提醒到位，其余幾人立馬就閉上了雙唇，齊約瞥看左右，得見近前無人方才放下心來。

眾人表現讓馬大夫心緒穩定下來，心中嘀咕道：“你們可以在心里不記宇文護的好，但絕不能連在嘴上也不記。”

馬大夫看向未央宮的方向，胸膛起伏吐出口氣，隨之臉上涌顯出一股忌色。

他們這些人身微官小沒能在北第居住，自就還不知道宇文護身死的事，是對忌憚未有消散。

眨眼間過去兩刻鐘頭，朝官們已經陸續抵達了未央宮外。

長道的兩邊兩步一宿衛，比起往日來更為精神。

知曉真相的朝官們本就心有余悸，不敢張嘴多說半句話，只在相互間碰眼示意。

剩下些不明真相的朝官似也看出端倪，帶著疑惑四問何事，卻不得任何人的答復。

不等他們還未解決當下的困惑，又聽聞遠方動靜，扭頭望去只見宮門處走來十數位身背荊條的高品官員。

這樣一幕讓他們更加摸不著頭腦，直以為是那群人觸怒了宇文護，所以才有這番舉動。

此刻間，宮外心聲涌動，而在未央宮正殿宣室內，宇文邕已換上新龍袍坐在龍椅上，殿堂中是趙明等人佇立。

宇文邕臉面容光煥發，掃了眼眾人，便將目光轉向何泉，沉聲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何泉聽得所問，急忙躬身回復道：“回陛下的話，眼下正直卯時二刻。”

得知準確的時辰后，宇文邕不做多想，直接敕令道：“宣朝吧。”

“陛下，這…”

“嗯？”

何泉話未說完，就被宇文邕盯住，嚇得忘卻了后話要說的事。

宇文邕收回目光，平淡道：“你是告訴朕這不合乎禮制吧？”

把話說到這，宇文邕的眼神突然變得狠厲起來，放開嗓門往下道：“不過朕現在告訴你，朕就是這朝廷的禮制，朕的話就是他們該要用心遵守的禮。”

宇文邕刻意放大的話音，很清晰就傳進到趙明等人的耳中。

在場的幾人都不傻，聽得出宇文邕這是在指桑罵槐，借著告誡何泉的時機來警告自己。

但在這個時候，誰都不會傻到出聲去回應宇文邕，只都端正身姿立在原地，似乎啥話也沒聽見般。

宇文邕眼見殿下眾人的反應，不覺意外的面露笑容，稍許過度才轉看向何泉。

這時，宇文邕的面色變換相反，嚇得何泉連忙退身到外親自跑去宣旨。

“陛下有旨，百官入朝。”

何泉喊話的聲音并不大，不及讓百官聽清。

不過隨他敲響懸掛在殿門外側的銅鐘，清脆的聲音乘風飄出，落在百官們的耳旁。

百官們抬頭尋聲望去，直見站在殿門處的何泉，就都明白該要進場開會了。

“觀這天象，目下應才過卯時二刻，不到卯時中就要開朝，大冢宰這是怎么一回事？”

隨著一位朝官起聲，些許的朝官附和著泛起嘀咕，可也是緊跟隊伍走著，未敢停下腳步。

朝官們列隊有序的走進宣殿正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座的宇文邕。

后方的朝官悄悄尋視宇文邕身旁左右，卻始終不見宇文護的蹤影，剛隱褪去的熒惑又再次升起纏繞于心。

按照以往的慣例，宇文護從不與他們共在殿外入朝，而是直接隨同宇文邕一道在殿中等候。

就在部分朝官垂頭思考之際，殿門外卻驟然傳來幾道同語之聲：“陛下，臣等萬不該忍受宇文護的壓迫驅使，臣等有罪啊！”

此聲比起驚雷甚有過之。

讓那部分不明真相的朝官們失神驚悚。

他們橫愣著雙目忘記去看宇文邕的神情，只曉得盯望跪在殿前下方負荊請罪的十數人，

原來那群人是早有預謀。

他們并未同大部隊一起進殿，只為湊在一塊前去請罪，好把脫罪的成功率提高些。

“哼！這群小人，宇文護得勢時只見他們是全力攀附，現今宇文護才死去不到一天，他們就跑來這反水故主，為臣為人都是些個小人。”

“劉縣伯說得對，這群小人就該全部處死。”

忠皇派們四處起聲，無數條信息在低身派們的腦海中交錯計算。

最終使他們都得出了今天奇異氣氛的根部緣由。

宇文護已經死了。

“宇文護死了？這怎么可能？”

低身派們縱使在眼下知道一切，卻都不愿去相信。

只因為那宇文護曾弒殺三帝，橫行朝綱。

然而就是這么強大的一個人，怎么就會一夜之間落得身死。

這事發生得太快了，快到讓人根本就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