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下前輩，這邊請?！?

市村孝史走在前邊帶路，一路上都是半側過身來點頭哈腰，跟服務員似的，搞得杉下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一路走過不知多少間牢房后，幾人的腳步終于停住。

“部長，您要找的人就在這里邊?！?

市村孝史對著前方的房間比了個手勢。

杉下順著望去。

根根銀灰色的鐵欄桿后，只有一條破舊的長凳立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個污黃漬綠的馬桶。

可謂是簡陋至極。

長凳上，躺著個睡相難看的男人，正是野明宏，整個牢房里，現在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杉下往前再稍走幾步，看得更加真切。

現在的野明宏，胡子拉碴、蓬頭垢面，睡得跟死狗似的。

和上周見到的那位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他不是就關一周嗎，怎么還不放？”

杉下轉頭對市村孝史問道。

“額，這個嘛。本來是要放的，但是總部那邊突然發了個文件……具體內容我不知道，我也是跟著指揮走。不過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跟野明宏十幾年前犯下的一樁案子有關。”

市村孝史說話的時候下意識摸著頭頂那幾根各有名字的禿毛，緩緩出聲解釋道。

杉下點點頭，不再看他。

而長凳上，野明宏好像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翻了個身，側著腦袋，睜開眼睛。

兩人就這樣對視。

“開門，我進去和他說幾句?！?

杉下看了眼牢房的門鎖。

市村孝史聽話照做，拿出鑰匙開門。

咯吱。

杉下緩步走入。

野明宏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沒有任何開口的想法。

杉下見這破地方根本就找不到其他能坐的，便干脆就這樣直接站在長凳旁，低頭靜靜盯著他。

“還活著沒？”

杉下輕踢長凳邊緣。

房間內，寂靜無聲。

野明宏沒有動靜，跟個死人似的瞪著杉下。

“毛病……”杉下沒忍住啐了句，“是不是沒裝空調給你熱的？”

野明宏不說話。

一而再，再沒三。

杉下轉身就要走。

果不其然，野明宏終于開口了。

他拉住杉下的褲腿，聲音沙啞。

“其實……”

杉下回頭，想聽聽他能說出些什么來。

“你老婆是我前女友?！?

話落。

野明宏想象中的暴怒場景并未出現，杉下面無表情，俯下身子，又貼近了些，仔細地瞧著野明宏的額頭。

野明宏抿了抿嘴，起身靠著墻壁，和杉下對視。

“你干什么？”

“我看你腦子有沒有問題?！?

“我腦子沒問題?！?

“我也沒老婆啊。”

“……”

野明宏輕嘆一口氣，薅了兩下頭發，又不耐煩地摸了兩下身后翹起的墻皮。

“要不，你給我來一槍吧?！?

杉下挑眉，怎么還想不開了，于是安慰道：

“怎么，你老婆跟人跑了？”

野明宏翻了個白眼。

“我沒老……不對，我有老婆。”

“你老婆好看不。”

“很好看，而且她家很有權勢……媽的，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杉下語氣依舊平淡：“那重點是什么？”

野明宏突然猛地站起：“我想死?！?

話落。

整個牢房內又再次陷入一片平靜，落針可聞。

杉下身后，岸本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兩人的對話，怎么聽不太明白呢？

又是老婆又是想死的……

在聽到野明宏說出‘我想死’三個字后，杉下表情如初。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我都死了，我要死啊！”野明宏有點崩潰。

“哦?！?

冷暴力，

是這世上最讓人心寒的暴力行為。

“不是，你們警司署入職考試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教過，面對有輕生想法的人，要轉移話題，而不是拒絕對方的要求！要是我現在在這自殺，你多少有點道德上的責任?！?

野明宏剛說完，卻赫然發現自己的下巴好像被一圈冷冰冰的黑洞抵住。

他猛地深吸一口粗氣。

“你，你想干嘛！”

“我現在給你打死，是不是就算阻止你的輕生行為了，我這明明是助人為樂?！?

野明宏啞然，被杉下用煙灰缸砸過的腦袋宕機了那么一瞬間。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再不挑重點的說，我可真走了。”杉下收起配槍，語氣認真。

“你……行吧行吧，不過其他人得出去?！?

……

五分鐘后。

野明宏招了，什么都招了。

“你是說，這事是訕口組搞的鬼？”

杉下靠在欄桿上，整個房間除了他倆之外，再無他人。

“嗯，現在黑川組衰弱式微……實際上他們應該早就有動手的想法了?！币懊骱甓自陂L凳上，表情疲憊。

“訕口組。他們的勢力都伸到東京警司總部那邊去了？”杉下有些意外。

“那倒沒有。”野明宏否認。

“那你為什么……？”

杉下想問的是那你為什么還會被搞。結果說到一半，便被野明宏抬手打斷。

“因為，我老婆跟一老頭跑了?！?

聞言，杉下先是一愣，在心底同情了野明宏一秒，又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這有任何關聯嗎？”

“呵呵，那狗東西1，是訕口組的組長?！?

杉下瞬間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嘴里念叨著：

“逝者安息，無意冒犯?！?

“逝者安息，無意冒犯?！?

野明宏：“？”

“我是要出事了不假，你也能順利當上組長?！?

“但是我勸你別高興的太早，我看他們那架勢，可不是沖我一個人來的，說不定你的好日子也在后面呢?！?

“哦對了，忘記跟你說了?！?

野明宏突然從長凳上蹦了下來，站在牢房中央，雙手揣進口袋。

“那老頭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就比如……喜歡別人老婆?！?

“我沒老婆。”

“對象也算?！?

“東京也有曹賊啊？”

野明宏撇頭看來，表情疑惑：“草賊？什么意思？”

“就是喜歡二手車的意思?！鄙枷虏痪o不慢，解釋道。

“反正我消息已經送到了，至于聽不聽，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而且好像前幾天……這老頭子還打聽過綾音小姐的消息來著?！?

說完，野明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向杉下的眼神中又多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而他對面，杉下依舊不動聲色，不過指間不知何時，多了根已經點燃的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