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
刑天法相！
現于靈臺！
一股凜然肅殺之氣，以秋風掃落葉一般，將四處游動的佛法金花蕩滌一空。
正口念佛咒的熊大公子，赫然瞪大眼睛，他看見木人頭頂浮現一尊無頭戰士，一手持盾，一手持矛，遍體傷痕，戰意滔天。
形體夭殘，猛志不衰！
熊大僅看了一眼，渾身雞皮顆顆倒立，一股久違的豪壯之氣，從后背升騰，直沖天靈。
他本是個少年妖怪，在父親死后開啟智慧，修行一日千里，正是心高氣傲，血性剛猛的年紀，佛法卻為他蘊養出莊重平和之心境。
此刻，受“刑天”法相激發，血性復蘇，他的佛心當即出現一絲紕漏。
熊大分開熊掌，身上佛力也隨之消散。他直直凝視著木人，眸光透出深深的忌憚之色。
“連佛法都壓不住你!”
“前輩——到底是何方神圣？來黑云山作甚？”
牛山決定不再試探下去，便馭使著木人，說道，“熊大公子，外界傳聞你遭鋼鬃熊王關押囚禁，我見你在行宮內來去自由，衣食無憂，倒是逍遙快活得很。”
熊大一愣，旋即臉露苦笑，“前輩說笑了，鋼鬃熊王乃是小妖二叔，怎會囚禁于我。這一切，莫不是蠻江造謠胡說。”
“你的意思是——蠻江散布謠言？他為何這么做？”
“前輩有所不知，蠻江一心扶持小妖做氏族之主，與鋼鬃熊王爭奪王位。小妖拒絕了他。那廝便拉攏一幫大妖，挑起氏族內斗，造成無數死傷，實在可惡至極。”
聞言，牛山不禁有些懵逼，事情似乎與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鋼鬃熊王竟不是反派。
“熊大公子，你與鋼鬃熊魔王，到底是敵是友？”
熊大斬釘截鐵地回答，“鋼鬃熊王是我親二叔，又是氏族之主，我自然與他站在一起。”
牛山終于明白過來，黑云山的內戰，根源并非王位之爭，而是蠻江這等叛逆興風作浪。
“那廝連妖王都不是，為何生出這般野心？鋼鬃熊王堂堂妖王，竟奈何不了他。”
熊大搖頭，“蠻江繼承家父遺志，欲將整個熊魔氏族贈與大力鬼王。他有大力鬼王相助，又有族中投降派支持，我二叔根本壓不住他。”
“我不愿氏族落入鬼王之手，所以只得投奔二叔。木靈前輩，如今，熊魔氏族內憂外患，災難深重，你若非蠻江請來的幫手，請不要與我二叔為難。”
熊大伸出熊掌，對著木人恭恭敬敬的行禮。
這黑炭，似乎也是個不畏天庭的有志妖童……牛山沉默了片刻，亦抱拳回禮道，“熊大公子，我等來黑云山，正是要幫助熊族平息戰亂，并送你一場造化。”
“此話何解？”
“昆梧山兩位長老在此，他們可助熊王鏟除蠻江，平定內亂。在那之后，你可加入昆梧學宮，跟隨多位妖王修行。”
“昆梧學宮！倒有所耳聞。”熊大若有所思，又行禮問道，“不知前輩是驅神禺狨王，還是獨角妖王。”
“我乃昆梧學宮一個普通妖童，你叫我牛山即可。對了，這尊木人，其實是我的一具分身。”
“什么？你有如此神通，竟只是一具分身？”熊大終于不淡定了，眸中露出驚駭之色，“難道，坐在大殿之中的那位妖童，才是你的真身？”
“正是！”
牛山心中暗嘆，為了化解所謂的孽緣，自己竟費盡心機勾搭一個黑炭，當真丟臉！
“閣下年紀輕輕，卻有如此修為，熊大佩服。”
熊大公子拱了拱手，又問，“昆梧學宮，有幾位妖王？”
“學宮有七八位長老，皆是妖王修為！如你這般的妖童，亦有一兩百個。”
實際上，昆梧學宮眾多妖童之中，修為與熊大仿佛的，僅黃皮子、四眼、黃獅三妖。就連羊妖，雖天資出眾，奈何年紀尚幼，修為還差了不少。
熊大眸光愈發明亮，明顯頗為心動。不過，他依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黑云山與昆梧山素無往來，你們何故萬里迢迢來到黑云山，前來助我熊魔氏族？”
你若再多問一句，我掉頭就走……牛山耐著性子回答，“我師尊木長老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才。他派兩位長老相助熊族，為的是把你帶回山，收做徒弟。”
“原來如此！”
“你們若是助二叔平定內亂，讓氏族重歸安寧，我便隨你去昆梧山。”
“一言為定！”
……
大殿內，獨角妖王與鋼鬃熊王斗完一輪酒，終于說起正事。
鋼鬃咬牙切齒地道，“蠻江本是妖侯修為，本王一只手就能拍死他。奈何大力鬼王給他吃了一顆金丹，助他晉升妖王。又有金猊與狂獅氏族大妖相助，本王與他連番大戰，吃虧不小。”
殺馬特妖王拍案而起，滿臉激憤，怒不可遏，“大力鬼王欺我妖族太甚！熊王不必擔心，明日為兄便斬了蠻江，還你一個朗朗乾坤。”
“哥，有你這句話，本王今日便是醉死亦值了。來，干了這壇酒。”
兩個妖王又各自抱起半人高的酒壇子，噸噸噸往口中直灌。
這時，熊大領著熊二來到大殿，與驅神、獨角二位妖王見禮，隨后又來到牛山身前，與他熱情攀談。
“牛兄神通廣大，小弟佩服。”
牛山深深看了眼這位妖、佛雙修的天才熊妖，輕笑道，“熊大公子，不必過謙。你一身佛法修為，高深莫測，不知拜了哪位菩薩為師？”
熊大搖頭，“我亦不曾見過家師真容。”
“熊大公子，可想過加入佛門？”
熊大一怔，思量片刻后，搖頭，“我牽掛太多，當不了和尚。”
“那么，你可相信佛家的因果之道？”
“不信！”
“熊大公子果然有佛陀之資！”
“此話何解？”
“你不信佛家道理，卻憑空修出強大佛法。天資雄渾，非佛陀不可有。”
熊大又是一愣，旋即苦笑道，“牛兄在笑我心思不誠。”
“佛家雖講究四大皆空、六根清凈，可對我妖族，素來頗有偏見。熊大公子，你修行佛法之余，可不要忘記自己的來處。”
黑熊精佛緣頗深，后來雖與觀音禪院為鄰，卻也沒有棄妖入佛。
此時點他幾句，希望能夠助他堅定立場。
直至夜深，酒宴方才散去。
殺馬特妖王與鋼鬃熊王酩酊大醉。
眾妖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日，早晨，牛山還在酣睡之中，忽被驚天動地的戰鼓聲驚醒。
黑云行宮頂樓瞭望臺，眾大妖早已镮甲揮戈，嚴陣以待。
放眼望去，只見絕刀峰正前方豎起一座高臺，臺上旗幟林立，數十位身軀健碩的大妖，雄赳赳地站在高臺上，各自手持兵器，耀武揚威。
臺下，排列著不計其數的妖兵，就著戰鼓鼓點，瘋狂叫囂——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