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張天瑞并非孤身一人前來。
當然,這并不是說公孫子旺不是人,而是張天瑞嫌他礙事先讓公孫子旺在一旁躲起來了。
此刻張天瑞神色凝重,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他的身后居然跟著漫天的蠱蟲。
那些蠱靈如黑色的云霧一般,密密麻麻,遮云蔽日。
而在這蠱靈蟲群之后,還有一位如同枯木般渾身流蟲的老嫗。
正是那位蠱靈王。
老嫗面容扭曲,慘白無機的眼中透著瘋狂殺意,她每邁出一步,都會從如同枯木的手中流出些蟲子。
張天瑞心中暗自緊張,按照原本的計劃,本來不該如此犯險,但現如今他也沒有更好的計劃。
蠱靈和那紅羽赤蛇應當是相互制衡的關系,就如同上一世的寄生蟲和蛇類的關系。
只要自己將他們引到這附近,不需要過多的引導便會主動向天敵襲擊而去。
此時正如同張天瑞預計,那群蠱靈一看見紅羽赤蛇,就如同黑色的箭雨一般,毫不猶豫地沖向巨蛇出去一把將它抓住了。
老嫗又如離弦之箭,迅速放棄了張天瑞跳至紅羽赤蛇的背部。
此刻它幾乎完全放棄了人的形態,像一只放大了數倍的蠱靈,如其他蠱靈一般進攻著撕咬著紅羽赤蛇。
那群蠱靈伏在它的背上,像一個熟練的郎中一樣,不慌不忙地用刺把巨蛇的每一節鱗片縫隙都刺一下。從前到后一節一節地往下刺,一點兒也不遺漏。它那熟練的動作,讓人想起游刃有余的屠夫。
它們,那群蠱靈隨后迅速鉆進其鱗片縫隙之中,對其血肉一頓啃噬。每一次下嘴都能看到蠱蟲身上有熒光閃現,明顯是獲得了實力上的好處。
巨蛇痛苦地扭動著身軀,試圖甩開那些貪婪的蠱蟲。它的尾巴用力抽打,周圍的樹木紛紛折斷。但蠱蟲們毫不退縮,依舊瘋狂地啃咬著。張天瑞的呼吸愈發急促,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這場激烈的戰斗。
張天瑞站在不遠處,心中暗自慶幸,這次自己賭對了,相比于自己這群難啃的硬骨頭,蠱靈自然是更愿意去襲擊容易處理的紅羽赤蛇。
他又斬殺了幾只蠱靈看到了山洞里畏縮的人們,此前出發時尚且有四人,如今卻只剩下了兩人。
“聶以盛!快出來我們走。”
聶以盛好似慌了神,但聽到張天瑞的呼喊還是打起了精神隨之出來。
“師兄,師兄,施繼發、許興中兩位師弟沒了。”
一位師弟向張天瑞哭訴著,但很快他的聲音微弱下去了。
張天瑞這才發現那位師弟的狀態不對,他眼中有些許紅芒,看上去極為痛苦,像是被某種東西魘住了。
入魔。
張天瑞想到這個詞,此時的聶以盛像極了徐大壯瘋狂時的樣子,他連聲呼喊著,以至于聶以盛也湊前來觀察。
“師弟!師弟!你醒醒,不要被異獸王攝走精魂!”
但那位師弟沒有回應聶以盛,一些沉痛的情感纏繞住了他,他的身軀在這山上蜷縮成了一團,就好像要護著一些珍貴的東西不要從心口逃離,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遠處不斷的召喚他。
像是有一張棕色的網。
那位師弟突然停止了掙扎眼神變得極其平靜,他想到了人生中的許多過往。
“聶師兄、公孫師兄,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叫做……”
施繼發?許興中?……
叫做什么來著?
自己是來求仙,求長生的,記得是和村里的玩伴一同出來。
他叫什么?聶……
眼前兩位是誰?現在這是在哪?
那張棕色的網突兀的網住了關于他的全部記憶,甚至擠壓、碾碎,從此美好的記憶各自飄零,留下的只剩悲哀。
一道道紅色的紋路從他的心口開始擴散,頃刻之間攀爬上了脖頸。
他的眼睛逐漸失去了光澤,像是在獵人手下瀕死的鹿。
他意識里最后是什么?
爹,娘……
撲哧!
一柄劍從他心口捅了出來。
聶以盛眼中帶淚,給了他一劍,他抹了抹眼淚,卻看見了張天瑞不解的眼神。
“師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被異獸王攝走精魄嗎?”
聶以盛好像想對張天瑞笑一笑,但是嘴角向上了幾次都沒成功,干脆放棄了笑,他開口征求張天瑞的意見:“師兄我想將師弟葬在這附近。”
張天瑞點頭,用著術法幫他一起挖坑。
隨著一捧捧土被扔到了那位師弟的臉上,聶以盛神情恍惚道:“像師兄這樣心思堅毅的天驕應當是無法感覺到被異獸王攝取精魄的感覺。只有像我們這樣自以為堅毅,自以為乃是天選之人的才會被變成傀儡。”
聶以盛的聲音顫抖著,帶著苦澀,那一雙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時也失去了光彩,但他最后還是笑了出來,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我第一次見到人被攝走精魄是在上一次宗門大比,那是我們的帶隊師兄,他被異獸王駭破了膽。”聶以盛的目光變得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場景。
“僅僅只是一瞬,他就完全變成了另一頭異獸,失去了作為人的一切理智和意識,只剩下了瘋狂與猙獰。”
“好在那天有隊好心的內門弟子路過擊殺了那位師兄。”聶以盛在說到好心二字時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諷。
“隨后我分明的感受到有靈蘊從師兄尸體里出現進入到了那幾位內門弟子體內。”
張天瑞心頭一驚,他知道這種場景會對人造成多么大的沖擊,本該只在異獸身上出現的靈蘊此時居然在人身上出現了。
“更糟糕的是,有幾位內門弟子出現了貪念,他們以為擊殺修士也能獲得靈蘊,便趁夜給我們下了藥,但他們連續殺了好幾位外門弟子都沒有出現靈蘊。”聶以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一些。
“我們便總結出了這些規則。”
“靈蘊只有練氣五階以上的被攝走精魄的人能夠產生。而心智不堅定的人在面對異獸王時會被變成異獸王的隨從。”
“變成異獸王隨從的人無法捏碎玉牌,沒有任何的救助機會。”
張天瑞細細思索著這幾句話,良久無言。
聶以盛望著眼前新起的墳塋,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師兄,你說為什么我們要修仙呢?”
“師兄,我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不愿意修仙,可是我理解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