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烏云,和不合時宜的雪。
張天瑞心中閃過不安,明明是春末夏初卻在下雪,明明是白天卻陰沉如夜。
“爹爹!娘!哥哥!”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寂靜。
張天瑞看去,只見許明娥從房間里沖出來,雙目緊閉,聲音悲戚。
但她手上的魔紋變得通紅,手臂充血一般粗壯,甚至無法塞進常服袖子之中。
許明娥見到張天瑞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急忙湊近抓住張天瑞。
“張侯!帶我去見我爹爹和娘,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許明娥手上的魔紋隨著她的話語一閃一閃著:“我看到他們出事了!”
春香等人這才進來,急忙安撫著許明娥。
“她這樣是入魔的樣子嗎?”張天瑞悄聲對于俠客道:“你看她的手臂現在已經很難看出人的形狀了。”
于俠客不太確定:“我沒有見到過還能像明娥小姐這樣能保持理智的魔人,我覺得應該還沒入魔。”
“爹爹!”許明娥還在凄厲的喊叫著。
張天瑞問道:“你看到了什么?仔細和我說說。”
許明娥啜泣著說:“我看見,我看見小吉哥入魔了,他頭生雙角,身后長一尾,和爹爹廝殺起來。”
“爹爹不忍心殺死小吉哥,出手畏縮,結果小吉哥便趁機將爹爹殺了。”
“還有娘,還有梅花他們都死了。”
說到這里,許明娥控制不住,捂著眼睛嗚嗚的哭了出來。
張天瑞神色沉凝,許明娥描述的非常清晰并不像夢中臆想,仿佛真的有這么一回事一般。
“備車,去一趟許府。”頃刻之間張天瑞做出了決定,現在場景實在古怪,先去許府確認許明娥所看到的是否屬實。
至于下一步……
張天瑞抬頭看向黃石城最高的一棟樓。
是時候再去一趟監天司問個清楚了。
陰風怒號,耀日隱蔽。
在這般情形下白天都像是深沉的夜。
張天瑞一直沒敢問出來一個問題。
若是許府當真全滅了,這許家大小姐有想過自己未來的路嗎?
但眼瞅著春香懷中顫抖的人,張天瑞實在沒辦法問出這么殘忍的問題。
“若是許府真的滅了,先收留許明娥一段時間吧。”張天瑞心中暗想:“若是在大荒修真界也就算,在大平……我的力量等級應該極高,庇護一些普通人也是足夠的。”
茍之一道,寓意深長。
茍并不代表將自己置于萬事之外,此事完全無可能,人只要在這世上便會沾染因果。
因此,茍之一道真正的寓意便是,在敬小慎微的情形下做出不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張天瑞,似乎有所明悟,感覺靈力流轉快了幾分。
“原來心境的改變也會讓修為提升嗎?”張天瑞思索著:“難怪公孫紅塵前輩聽我背了幾句道家名言就晉級了。”
就在這時。
“救救我!救救我!”
從一旁的建筑群中傳來男人的呼救聲。
“啊!!救命!我不想死!”
張天瑞翻身離開馬車,于俠客緊隨其后,而王剛則被要求留下來守著幾位女眷。
行至建筑群附近,那是一處勾欄。
屋頂上破了個大洞,從外面看不清楚,只覺得里面有鳥獸蠕動著。
張天瑞腳尖輕輕點地,悄無聲息的靠近聲音來源。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一聲尖銳的女聲響起,而之前呼救的男聲停頓了一下。
像是在模仿著什么。
“救……救救……救救我。”
一開始發出的聲音還是那驚慌的男聲。
但隨著發聲次數的增加,那男聲逐漸被女聲替代。
發聲的生物似乎還不太熟系女聲的方式,偶爾會在兩者之間不斷的轉變,聽上去極其難受。
張天瑞透過窗口向內看去。
只見勾欄瓦樓中一只怪鳥喙上還留著不知誰的血液肉末,腳下踩著一名妓子,不知生死。
屋內圍著這怪鳥坐了一圈人,他們眼神驚恐,有的還抱著嬰兒不斷的向墻壁處挪動。
那怪鳥抬起頭轉向四周,又發出凄厲的聲音:“救救我!”
每當怪鳥嘶叫一聲,這群人便更加驚慌。
那怪鳥看似乎周圍不會再有人來,抬起自己的喙,眼中紅芒閃爍眼看就要穿透地上那女人。
張天瑞知道此時不能再等待,驟然踏步,雙掌發力,整個人瞬間逼近那只怪鳥,在怪鳥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雙拳已打入對方心口。
而此時于俠客身形倏爾在怪鳥身后顯現。
唰!
怪鳥頭身瞬間分離。
“你們安全了,可以走了。”張天瑞緩聲說道。
但那些女人眼中絲毫沒有死里逃生的慶幸。
相反,隨著張天瑞的靠近,她們瞳孔逐漸縮小,顯然是恐懼到了極點。
“大人。”
一位身著青紗的女子聲音顫抖的說道。
“我們走不了,大人。”
張天瑞微微皺眉。
于俠客不解的問道:“你們腳有問題嗎?無法行動嗎?”
張天瑞心想,若是在勾欄中,為了防止女子出逃,腳筋全部挑斷也是有可能。
只是自己光在上一世聽過這等悲慘的事情,卻不想現在能親眼見到。
若是真如此,便回去叫幾個人將這位修繕一番,有愿意從良之人便送去學門手藝活吧。
“不是的大人。”青紗女子搖搖頭,懷中的嬰兒似乎被驚擾,想要抬頭看看,卻被女子壓了回去。
女子卻不言,定定的坐在那里,這屋子一下靜了下來。
張天瑞問道:“姑娘?姑娘?”
但好一陣,那女子才回應道:“大人,我腿腳不好,請大人施以援手。”
張天瑞只覺得不對勁,這女子剛說自己并非腿腳問題,怎么現在立馬改口。
那女子一手懷抱著嬰孩,一手向張天瑞揮手,姿態有點僵硬:“大人,你快來救救我。”
張天瑞猛然停下,這聲音怎么如此耳熟。
就好像。
就好像是剛才那只怪鳥發出一般。
突然間。
勾欄青樓轟隆作響,一只四蹄鹿狀怪物冉冉站起。
鹿角上發散著如長發般多的脖子,細長如蛇,脖子的盡頭長著一個個嬰孩的頭顱,有些閉眼似是酣眠,有些正發出啼哭。
其中不少嬰孩正被那些勾欄女子抱在懷中,此刻懷里的嬰孩跟著細長脖子升起。
那些女子懷中沒有了嬰孩后,突然一個個四下漏氣,干癟下去。
那些女子,竟然在短短片刻,變成了一張張人皮。
難怪那輕紗女子說自己無法走路!
原來是那怪物早已將其血肉吃光,將他們的皮囊吹著鼓起來,模仿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