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沒等宋知章，自己回去了。

四年來，我唯宋知章的命是從，跟著他走南闖北，什么活都搶著干，業績在地府數一數二，卻換來了這個結果。

他還規定，我必須跟在他身邊，不能離他超過100米，否則勾魂的副作用就會使他心臟抽疼、靈力受損。

我心灰意冷，不想再遷就他，就自己回去了原先的狹小一居室。

我躺在冰棺里，腦海里滿是宋知章和周瑩瑩相視一笑的場景。

當時會議已經結束了，我上去找宋知章，想問清楚鬼吏考核的事情。

他正一邊整理著文件一邊與周瑩瑩談笑風生。

面對我的疑問，他匆匆交待：”你先到禮堂門口等著，我還有事跟孟婆商量。”

而后就把我視若空氣。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升職降職還不是宋知章一句話的事兒，誰讓人家是地府的老大呢。

整個大禮堂就剩下臺上的燈還沒關。

我走入黑暗中，聽見身后時不時傳來的談笑聲。

周瑩瑩不知問了他什么，宋知章回答：“本座怎會看上那種出身卑賤的惡鬼？”

我回過頭看去，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

朝夕相處相處四年，原來在他心中，我只是一個出身卑賤的惡鬼。

想到這里，我雙手下意識地緊抱住自己。

既然他這么看不上我，那就，離遠一點好了。

第二天，我一開門就看見了宋知章。

他神情疲憊，雙眼布滿了血絲。

要不是我知道勾魂的副作用，肯定會心軟地以為他是眼巴巴地在外頭守了一夜，要來哄我呢。

我先發制人：“老大，我想申請調回原職。”

我想了一夜，跟在謝必安后面，勾普普通通死人的魂，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比起跟著閻王收服惡鬼、看他和周瑩瑩那廝公費戀愛，總要好得多。

聽了這話，宋知章氣笑了，雙手撐在我身側，惡狠狠地說：

“沈歸云，你以為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我叫你在禮堂門口等我，你就這么跑了？你就這么喜歡你這破冰棺？”

說完，從地上撈起西裝外套，扭頭就走。

我淡淡地看著他的背影，努力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一路上，我坐在宋知章旁邊，態度恭敬卑微。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您沒聽說過嗎，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而且，您與我這勾魂咒最好找辦法解了，這樣您辦事才能方便自由，不會被我拖后腿。”

“您年輕有為高風亮節，是咱們地府的黃金單身漢，現在流言滿天飛，有損您的清譽……”

“……”

過了鬼門關，正好碰見謝必安的車，我隔著車窗跟他點了點頭，沒有注意到車內急劇冰冷的氛圍。

我剛要繼續勸說，滔天的巨浪就從外席卷而來，車身一下子失去平衡。

我失聲尖叫著，頭狠狠地撞向前排座椅。

旁邊的宋知章卻巍然不動。

我忍著痛，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左手邊的車窗外，謝必安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在磅礴大雨中用靈力擋在車前，將車子護住。

他著急擔憂地望著我，隔著車窗，我聽不見他在跟我說些什么。

他的身后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忘川水從左右兩側波濤洶涌席卷而上，幾乎是要將整座黃泉道大橋打爛。

我突然覺得右側的身體冰寒徹骨。

能做到這樣的，

只有宋知章。

我機械地轉過頭，聽見了一聲冷笑。

宋知章好整以暇地向我側過身子，靠近我，手臂搭在我身后的靠背上，低下頭沉聲問。

“方便自由？”

“是方便我的自由還是你的自由？”

“有損清譽？”

“有損我的清譽還是你的清譽？”

他離我那樣近，說話時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宋知章氣笑了，笑得邪魅張狂，他不再壓抑他的氣場以及靈力。

車窗外的狂風暴雨更加猛烈。

他稍稍偏過頭，曖昧地沖我耳語。

“謝必安就在外面看著，我如果這時候吻你，算不算毀了你的清譽？”

他的話音一落，車窗就被敲響了。

敲擊聲一聲比一聲急。

宋知章卻在此時用力摟住了我的腰，使我動彈不得。

我仿佛被掐住了咽喉，發不出一絲聲響，恐懼和無助瞬間爬上我的四肢百骸。

原來，我喜歡謝必安，他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