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諾斯接受三個酋長的效忠之時,已經躋身為提亞副手的哈維爾帶著一個枯瘦老者踏進了漆黑的營帳內。
營帳內沒有火燭,透過沁進帳壁的微弱光線,枯瘦老者隱約看清了營帳內的布置:
營帳被一道巨大的幕簾給分成了兩半,如墨的幕簾將營帳的后半部分完全遮擋,而前半部分只有一把矮小的椅子。
“坐吧。”哈維爾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待枯瘦老者坐下后,他便沉默地站在了一邊的角落里。
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堅定地盯著簾幕,整個營帳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就是死一般的寂靜。而在這片并不算寬敞的空間中,卻像是經歷了無數場激烈的交鋒。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老者的背脊依舊挺拔,絲毫沒有半分頹勢。這時簾幕之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隨后是一個極其年輕的女聲,用的是熟練的桑海語:
“舍瓦塔斯,燧石部落的祭司,這場戰爭的籌劃者,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沒什么想說的。”舍瓦塔斯微微一挑眉毛,他沒想到自己對面坐著的會是一個女孩,不過他還是回答道。
“我對一些關于桑海歷史人文以及宗教方面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能否請舍瓦塔斯祭司為我答疑解惑?”女聲頓了頓,繼續發問。
“我可以選擇我能回答的回答,至于不能回答的,我將保持沉默。”
舍瓦塔斯起了一點興趣,簾幕之后的女孩真的很有意思,為了最大程度抵消性別和年齡上的劣勢,保證談話中對自己心理上的施壓,她創造出了這樣一個對她絕對有利的環境。而且現在雙方還處于一個信息完全不對等的狀態,除了知曉對面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孩外,舍瓦塔斯對她一無所知。
“桑海之王阿里,在桑海人口中,是一個什么形象?”
“強壯,高大,無堅不摧,是所有桑海人都仰慕的英雄,他的魂靈碎片組成了每個桑海子民的意志,他的血肉扎根于每個桑海子民的心臟,這就是桑海大帝,桑海人的王。”舍瓦塔斯回答。
“那曼恩河谷目前的統治者,是不是桑海之王阿里的直系后裔?”
沉默。
“大人在問你話!”哈維爾的聲音從舍瓦塔斯身后傳來。
“我只回答我想回答的問題。”舍瓦塔斯冷冷說道。
“在我說話的時候,保持緘默是最基本的要求,我應該和你說過的。”女聲未等哈維爾繼續說話,就立刻喝道,
“哈維爾,滾出去。”
“是!”哈維爾臉色刷得一下變得蒼白,急忙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又是一陣令人心里發寒的沉默,良久之后,清脆的女聲響起:
“讓你見笑了,舍瓦塔斯,既然你不愿回答,那就讓我們進入到下一個問題。”
“可以。”
舍瓦塔斯越發起了興趣,在他的印象中,帝國人可不會關心桑海人的歷史文化,他們所做的只有摧毀一切,然后鳩占鵲巢。
“我聽聞有一個傳說,就是桑海之王阿里曾經封印了一個遠古大魔,而暮色山脈就是封印大魔的囚籠,只有用戰士心頭的鮮血才能穩固牢籠不讓大魔逃出。而我在某本古籍上還看到了一段記載,除了這個傳說之外,在祭司之間還有一個預言,我想知道這個預言是什么。”
舍瓦塔斯不自覺坐直了身子,他的瞳孔微縮,顯得極為震驚。因為正如簾幕后的女孩所說,在桑海人的祭司中,確實有這樣一個預言存在,只是沒有人真正把它放在心上過,除了像舍瓦塔斯這樣老一輩的祭司,多數的年輕祭司甚至不知道這個預言的存在。
而這個女孩是從哪里看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次女孩沒有開口,因為先前兩個問題的試探已經能知道舍瓦塔斯的底線,這個預言屬于他能回答的范圍,只是祭司自己在猶豫而已。最終舍瓦塔斯一聲長嘆,緩緩說道:
“千年交替之際,黑夜從西方升起,群魔降臨人世,而桑海之王的真身將重新來到暮色山脈,救贖幸存的子民。”
“好了,非常好,我的問題問完了。”
清脆的女聲似乎非常滿意,她拍了拍手,幾個戰兵涌入營帳,他們撤下了幕簾點燃了火燭。舍瓦塔斯微微瞇起眼睛,面前的主位上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金發女孩,她的面容極其精致,就像是白玉雕琢出來的一樣。
她慵懶地揮揮手,示意戰兵將舍瓦塔斯帶下去,戰兵上前架住有些發懵的祭司,祭司卻突然說道:
“既然您獲得了您的答案,那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放開他。”
女孩讓戰兵放開舍瓦塔斯,祭司努力站直身子,看著晃蕩著腳的女孩,女孩慵懶地撐著腦袋,輕聲道:
“舍瓦塔斯祭司,雖然你是戰敗者,但我尊重你,所以給你問問題的機會。只是和你一樣,我也只會回答我想回答的問題。”
“那是自然。”舍瓦塔斯點點頭,隨即他的眼神銳利起來:
“我想知道,您要了解那則預言的目的是什么?”
“不愧是令南部丘陵諸部落都信服的祭司。”女孩拍了拍巴掌,眼睛瞇成了月牙,
“昨天那一戰,與格里姆戰斗的人,不知道舍瓦塔斯祭司還有沒有印象?”
“印象深刻。”舍瓦塔斯回答。
“我相信他就是那個預言中桑海之王阿里的真身,既然你們有這樣的預言,那就不需要我憑空捏造了。”
女孩的話讓舍瓦塔斯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終于意識到面前這個女孩有多么恐怖,如果說昨日的諾斯帶給他的是在絕對力量壓制下的無力感,那這個女孩則是心靈上的寒冷震顫!
即使已經猜到了女孩的意圖,舍瓦塔斯還是問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祭司的聲音有些尖銳,顯然已經失態了。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舍瓦塔斯祭司。”女孩笑了笑,
“怎么,你對我的計劃有興趣?有你的幫助確實能省下不少事,不過少了你也只是復雜一些罷了。”
舍瓦塔斯臉色一變再變,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女孩想做的就是利用這則預言,將昨晚擊敗薩特,格里姆以及卡爾的那個黑色死神披上一層‘神話’的外衣。武力永遠無法徹底征服桑海人,但預言和神話可以,這么多年以來,桑海人那種不畏死亡的勇氣都來自于桑海之王的那些傳說。
想到這里舍瓦塔斯的呼吸再度粗重起來,昨晚諾斯帶給他的震撼不亞于桑海大帝再臨,難道真的是他?
不可能,桑海之王阿里怎么可能會附身于一個帝國人身上!他搖搖頭,直視著主位上的帝國女孩:
“桑海人的王,絕不可能轉生在一個。。。”
“啊,諾斯可不是帝國人,”女孩的話讓舍瓦塔斯最后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他來自更西方的曼尼海姆。”
看著陷入喃自語的舍瓦塔斯,女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從椅子上跳下來,漫步到祭司面前,聲音就像是蠱惑的蛇嘶:
“舍瓦塔斯,難道你不想看到紛亂的暮色山脈重歸一統嗎?難道你不想桑海人重現昔日的輝煌嗎?如果這一切真的成功了,那你就是印證預言的人,你自己想想吧。好了,今天說得夠多了,帶他下去。”
“停!”就在舍瓦塔斯要被帶出營帳的瞬間,他突然大喝一聲,女孩一揮手,戰兵再度將他放開,只見舍瓦塔斯走到她面前:
“雖然我厭惡帝國人,但我想知道你計劃的具體內容,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提亞西澤爾。”女孩回答,然后她微微揚起下巴,伸出手,
“合作愉快,舍瓦塔斯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