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即是死亡。”

一個風格粗獷的石頭建筑內，裹著絲綢的祭司輕輕將手中的黑檀木權杖頓在獸皮地毯上，他面上溝壑縱橫，帶著慈祥的笑容，就和最普羅大眾的老者一樣，他真誠地看著主位上山一樣的巨人，他正摟著一個黝黑膚色的女孩，漫不經心地說道：

“區區幾百人也想在這片區域立足？你是不是過于緊張了？”

“他們中有半數人披甲，而且帶了充足的物資。”祭祀輕聲道。他看向房間角落的火堆，石塊上面的陶甕里撲騰著香噴噴的肉粥。離地板幾米遠的墻上有一條熏得烏黑的通道，煙從那里通向外面。

“去，給我們的祭司倒一碗肉粥。”主位上的巨人坐直了身子，他拍了拍女孩的屁股，那個女孩連忙穿好馬甲和褲子，匍匐著來到陶甕前，她嫻熟地用石盤乘了一碗肉粥，接著遞給祭司，祭司接過石盤，慢慢踱步到巨人身邊坐了下來，

“如果這樣的話倒是有些棘手，你覺得這意味著什么？”巨人瞇起眼睛問道。

“獵手們匯報說他們正在建造攻城器械，可那些攻城器械絕不是這些人能夠操縱得了的。”祭司從衣袖里拿出一張巴掌大的白紙放在桌上，

“你自己看看吧，今天早上部族里的人射下來的信鴿。”

巨人從桌上拿起那巴掌大的白紙，看完之后他的臉色變了，隨即高大的身體猛地站起來——這是一個體格不亞于諾斯的蠻子，與刻板印象中的桑海人完全不同，他的體型至少是普通部落民的兩倍！

“這不可能！西境怎么可能會覬覦我們這種貧瘠的地方？”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格里姆，”老祭司看著巨人，“或許那群帝國人想通過海路運輸糧食，以此逐步向著曼恩谷地推進呢？”

“等待即是死亡，你應該立刻和火部落的酋長會面。根據這封密信上的消息來看，第二批開拓隊伍已經出發了。”祭司看著格里姆，聲音不容置喙，

“必要的時候，還得和黑巖部落合作。”

“這絕對不可能！”格里姆酋長一拍桌子，肉粥從石盤上溢了出來，他瞪著祭司，

“五年前那場戰爭我們死了多少人？全都是黑巖部落那群應該被挖出心臟的骯臟者干的，你竟然叫我和他們合作？憑我和卡爾足夠了！我們的部落可以拉出來足足一千個青壯，兩個打一個還不夠？足以將那幫該死的帝國狗給屠得一個不剩！”

“就算你能夠把那些所謂的帝國狗全殺了，你覺得黑巖部落會在邊上干看著？”祭司不緊不慢地將滾燙的肉粥又撥回盤子里，然后喝了一口，

“他只會乘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跳出來，到時候你怎么辦？”

“我。。。”格里姆就像是被捏住了三寸的蛇，他煩躁地坐在椅子上，

“反正要打仗，我可以，要和那幫黑巖部落的骯臟玩意兒打交道，我情愿去死。”

“那我去說，”祭司把肉粥一氣喝下，他感受著胸腔里的滾燙，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隨即他睜開眼睛凌厲地看著格里姆，

“如果不徹底把那些開拓者給按死，帝國人只會和潮水一般涌進來。除了和黑巖部落合作以外，我們還得向曼恩河谷那里匯報，對抗帝國人遠高于內斗，內斗我們尚有生機可言，可帝國人只會如同屠戮豬玀一般將我們悉數滅亡。”

“知道了知道了，要他們真能答應，我合作還不行嘛。”

“你不知道，”祭司面色深沉地看著格里姆，

“你格里姆沒有經歷過那次西境人的大開拓，但我，舍瓦塔斯經歷過。知道當時西境那幫被魔鬼附身的家伙是怎么對待俘虜的嗎？將他們綁上火刑架活活燒死，那樣的人將變成塵煙永遠不能回歸大地，魂靈在高空的無盡冰冷中永恒地哀嚎。”

”若那些開拓者全部武裝起來的話，光靠燧石部落和火部落的一千人不夠，我們的鐵制武器太少了，只有黑巖部落的一千人加入到圍殺這群開拓者的行列中來的話，才能讓這些入侵者罪惡的血流入暮色山脈的大地中。”

祭司舍瓦塔斯也站起身子，雖然比起格里姆來低上兩個腦袋，但氣勢卻比他這個部落酋長要強勢得多。

“老師，那些部落民真的會發動進攻么？”

安德烈憂慮地看著正在建造攻城器械的眾人，作為領袖他的壓力非常大，秋季已經來臨，可新領地的建設工作進展非常緩慢，因為絕大部分人力都投入到攻城器械的制作中去了。

“不知道。”

諾斯搖搖頭，這些天里部落民表現得非常安靜，就連最開始那些零星的襲擊都沒有了，這讓他也有些焦躁起來。

現在開拓者中已經出現了反對的聲音，眾人急需干凈整潔的營地和必要的基礎設施，而不是睡在營帳中。只是這種反對的聲音還很小，可時間再長就說不定了。

而工匠和學士也對安德烈發出警告，如果領地建設再拖下去的話，有可能入冬之后都無法完成，那樣勢必會出現人員凍傷的情況，暮色山脈冬天的溫度能將石頭給凍碎。

“一定要等下去。”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兩人回頭一看，發現是提亞和瑪格麗特，提亞堅定地對安德烈說，

“現在比拼得就是耐性，那些部落民同樣在觀望，一旦我們開始建設領地，他們就會改為無窮無盡的襲擾，那我們只能退出山脈等到來年春天再重新進入，不僅財政無法支撐，對士氣也是極大的打擊。”

“你說得對提亞。”安德烈的眼睛掃向瑪格麗特，經過閃金鎮會議后，他們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

“奧克蘭小姐，后勤物資還有欠缺嗎？”

“沒有，除了還有一部分糧食需要入庫保存以外，沒有別的事情了。”瑪格麗特眼神帶著淡淡的疲憊，自從那次會議后安德烈再沒有叫過她的名字，而是以奧克蘭小姐或是爵士稱呼她。

不過女騎士從不會因為自己的行為后悔，她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雖然安德烈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可人與人之間就是靠利益紐帶連接起來的生物，現在的他不足以讓瑪格麗特青眼以待。

她的職責只是看護提亞和監視安德烈，除此之外培養培養那些愚鈍的學士，管管后勤物資，訓練訓練那群同樣愚鈍的開拓者，做好必要的練習，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很充實，就和平時一樣，只是自己的餐盤里再沒出現過野薔薇。

“我再去轉轉。”

安德烈迅速挪開了視線，向著熱火朝天的營地走去。對他來說，只有更努力才能讓所有人都活下去，現在每天他只睡幾個小時，精神已經疲憊到了極致，現在完全是靠意志支撐。

“你去休息，我來巡視。”諾斯一把抓住了恍惚的安德烈，對左右的亞倫家族侍衛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會意，架著安德烈向著營帳走去。

當安德烈滿頭大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他猛地坐起來，遠處似乎傳來了打雷的聲音，只不過那雷聲越發的近了，隨即是一陣低沉的號角聲，諾斯震耳欲聾的嘶吼傳遍整個營地：

“敵襲！都穿好你們的盔甲，拿好你們的武器！朝我這里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