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約翰河發源于暮色山脈，一路向東橫貫廣袤的奧克蘭平原，最后匯入海洋中，所以想要讓物資進入暮色山脈就得逆流行船，依靠纖夫的拉力保持船只的航行。

“啊啊啊啊！”提亞蓬頭垢面地在船艙里大叫，就像一個小瘋子一樣揮舞著手中的鵝毛筆，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那幾百名纖夫的工費成為了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了？”諾斯斜倚在床榻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提亞崩潰的樣子，不得不說，一個美人即使是發瘋也是美麗的，而且這種美麗比起平時更有觀賞性。

“我要辭職！我不干了！”提亞怒氣沖沖地把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賬本推開，然后找出一張白紙開始書寫起來。

“你在干嘛？”諾斯問道。

“寫辭職信！”提亞咬著銀牙說，“這活兒愛誰干誰干，現在碰到個人就向我要錢，連句正經話都沒有。開口就哭窮，哪哪都要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能生出金第納爾來哦。”

“你不想干了直接和安德烈說啊，”諾斯笑得很歡樂，這小妮子真是搞笑極了，“寫辭職信做什么？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那我現在就去找安德烈，伯爵不是調給了他幾個學士嗎？讓他們去干。”提亞從椅子上一躍而下，剛走到門口就見到安德烈笑瞇瞇地捧著一盤子食物走進來。

“奶油蘑菇湯加烤肉，還有提亞你的果醋。。。這是怎么了？”

“哼！”提亞鼻子聳動了一下，又扭頭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安德烈則有些迷惑地看著一片狼藉的房間和頭發炸成金毛刺猬的提亞，最后他看向諾斯，

“老師。。。這？”

“提亞說她要辭職。”

諾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驚得安德烈差點把餐盤掉在了地上，他立刻將餐盤放在了提亞面前的桌子上，急切地問道：

“特耶爾之神啊，你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這支隊伍可離不開你啊！”

“哼！”提亞抱著胳膊，眼睛卻直往餐盤上熱氣騰騰的食物上瞟。

諾斯看到自己徒弟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船艙里轉來轉去，不由笑得更開心了。如何讓一個老板為你做午餐還給你端上桌子，如何讓你的老板為你的小脾氣而著急上火，提亞就做到了，而且做得相當完美。

想到這里諾斯從床上一躍而起，不過他并沒有直起腰，船艙的高度不足以讓他這個超高四十厘米的巨人直起身子，他來到安德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們出去說兩句。”

來到甲板上，值守的戰兵紛紛向兩人行伸手禮。諾斯和焦躁不安的安德烈走到船舷邊，此時岸邊的纖夫以及開拓者們已經停下了腳步，開始埋鍋造飯。相比于三三兩兩而坐的纖夫，開拓者顯得很有紀律，他們依舊保持著十人一組，五十人一隊的狀態，在吃飯的時候還有專人負責放哨。

“老師，你就勸勸提亞吧，這支隊伍少了她得完蛋的。”安德烈急切地說道。

“這支隊伍少了誰都不會完蛋的。”諾斯一邊摩挲著粗大的纖繩一邊說，“她不想干的事情你逼著她干是沒用的。”

“可那幾個學士捆一起都比不上提亞一根手指頭啊！”安德烈猛地吐出一口氣，他很想給諾斯展示提亞有多么重要，但他自己也是半桶子水，和諾斯這種毫無管理才能的家伙解釋完全就是雞同鴨講，最后他長嘆了口氣：

“沒有提亞真的不行。”

“你就讓那幾個老家伙先干著嘛。”諾斯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于是他也不再賣關子，如果說最了解他的人是提亞，那最了解提亞的除了她的家人以外就屬諾斯了，他湊近安德烈，低聲說：

“我給你出個主意，每天晚上那幾個老家伙登完賬之后把賬本給我，我幫你放到提亞桌子上。”

“什么意思？”安德烈眼睛一亮。

“你先這么干著，”諾斯挑了挑眉毛，“相信我，以那妮子的性格，不出三天又要把活兒接過來，不過全讓她一個人干也不現實，到時候我從預備兵里面挑幾個機靈的配合學士給提亞打打下手，別讓那些人有事沒事就去找她要錢。”

“我去給你端烤肉！”安德烈的胖臉笑成了一朵菊花，自己老師真是粗中有細，三言兩語就把這件事給理順了，自己不做點什么孝敬孝敬他真說不過去了。

諾斯打了個呵欠，轉頭又回到了艙室，一進門就見到提亞手忙腳亂地將蘑菇湯推到了一邊，她擺出一幅臭臉，只是嘴角殘存的湯汁和烤肉油漬顯得她有點嬌憨：

“如果是安德烈讓你來勸我的，那你可以走了。”提亞哼哼唧唧地拿起手帕擦嘴。

“他批準了，以后你可以不用做這些事情了，我是來拿賬本走的。”諾斯的話讓提亞檀口微張，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諾斯，試圖確定這個傻蠻子是不是在扯謊。但諾斯只是埋頭將散落一地的賬簿收拾到一起，接著準備出去。

“喂！”提亞走到門前攔住了諾斯的去路，惡狠狠地看著他，“你什么態度？”

“一個沒吃飯的人對已經吃飽的人的態度。”諾斯沒好氣地將提亞掃到一邊，“我還餓著呢。”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又走出了房間。

“哼，省得我去寫辭職信了。”提亞悵然若失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餐盤里的食物也吃光了。她氣鼓鼓地走到床邊狠狠踢了一腳床鋪，然后吃痛地抱著腳蹦來蹦去。

“老師，您的烤肉。”安德烈興高采烈地將餐盤遞給諾斯，又接過他手上的賬本，

“那我先去給學士們送去。”

“哪需要你親自去？”諾斯扯住安德烈的胳膊，然后他四下看了一眼，發現老虎科頓正在不遠處值守，他朝著他招了招手，

“老虎，過來！”

“諾斯大人！”經過白色城堡里世代侍奉亞倫家族的醫師診治之后，科頓的氣色好了不少，雖說并沒有完全痊愈，但至少不像他最開始說的馬上就要死了。

因此科頓在每日的訓練中堪稱瘋狂，他完全是用自己的狂熱和汗水贏得了開拓者的尊重，因此諾斯提拔他為自己的牽馬人，并且讓他擔任戰兵第四隊的隊長。

“把這些賬本送到學士那里去，他們就在前面那艘船的船艙里。”諾斯從安德烈手中又拿回了賬本，遞給科頓，科頓立刻行了一個伸手禮：

“我應該怎么說？”

“就說現在登賬本的工作交由他們來做，凱撒的旨意。”諾斯回答。

“是，大人！”

見科頓領命而去，諾斯塞了一大口烤肉到嘴里，含混不清地對安德烈說：

“作為領導者沒必要事事親為，做好該做的，不然你會累死。”

“哪些是我該做的？”安德烈問道。

“和他們一起訓練，”諾斯指了指那些正在吃飯的開拓者，隨后指向了自己，

“然后給我們做飯。”

“還有呢？”安德烈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可置信，“就這些？”

“如果你還有力氣的話，可以干點你自己想干的事情，比如說研究菜譜什么的。”諾斯吃到第三口的時候盤子里如同小山一樣的烤肉就消失得無影無終，他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將餐盤還給安德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反正我做完四件事情，一天就過去了。”

“什么事？”

“吃飯，睡覺，逗提亞，還有訓練那幫開拓者。”諾斯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