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部身家大佬全拿走！留我一條小命就行！”

葉文修清風和煦地一笑，在飛龍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氣的時候，葉文修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躍動的鈴聲，是個陌生號碼。

葉文修接通電話，那頭的人只說了兩個字，就讓葉文修“蹭”地起身，皺著眉頭走了出去。

飛龍見這情形，剛放回原位的心臟立時懸吊起來。

葉文修來到外面，找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巷子里，一邊觀察不遠處小弟們的動向一邊講電話。

“現在說話方便了嗎？”電話那頭的神秘人問。

“誰啊？什么孤鳥？老子不養鳥！”葉文修滿眼殺氣。

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上司已經死了，這世界上應該再沒有人知道他“孤鳥”的代號，可這個人在電話接通的第一秒就喊出了這兩個字。

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警局內部還有他不知道的人物了解他臥底的真相。

要么，上司死前向人泄露了他的身份，上司是在和毒販的槍戰中陣亡的，而這伙毒販據說是靚坤手下的一群小弟。

洪興幫是有規矩，社團不碰毒品。

但靚坤走粉幾乎人盡皆知。

所以，不排除上司死前為了保命主動出賣潛伏在洪興幫內的臥底，也就是他，葉文修。

葉文修的大腦飛速運轉。

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按照靚坤的性格和智商，最遲會于他在大佬B身邊嶄露頭角時，戳穿他的臥底身份借以打擊大佬B的氣焰。

但靚坤卻毫無反應。

所以葉文修從心理上偏向前者，電話那頭的神秘人大抵是比他上司更高級別的長官。

想到這里，葉文修安心了些，但仍沒有放下警惕。

神秘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在九龍的處境怎么樣？”

葉文修以最壞的打算故作痞氣地回應道：“好得很，他媽的，你到底誰啊？少跟老子裝模作樣！老子正忙著收債呢！”

“那就好，一定要盡量保證自身安全。”

“會不會說人話？不說老子掛了！”

“我從林峰的遺物里找到了你的秘密檔案。”

聽到這句話，葉文修沉默了，林峰，他的上司。

“你是孤兒院出身，畢業于少年警校，不到20歲就被調派到林峰手下實習，半年后，受林峰委派以‘孤鳥’為代號臥底洪興幫，林峰犧牲后，你就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神秘人字字清晰，不緊不慢。

“你可以不相信我，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我無法向你透露我的真實身份，也無法恢復你的警察身份，甚至無法給予你任何幫助。但你需要繼續臥底洪興幫，目前局里正制定一項針對全港島黑惡勢力的絕密計劃，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葉文修一言不發。

“孤鳥，你愿意配合我們嗎？”

沉吟良久，葉文修神色凝重，站直身體，“報告長官，孤鳥隨時待命！”

“好！說一下你目前的具體情況。”

葉文修簡明扼要地把當前處境告訴了神秘人。

“不留活口！”

葉文修微怔，“你的意思是……”

“走私毒品、販賣人口，就算抓住了也是死刑！港島幫派肆虐，我們警力有限，想以最小的損失獲取最大的成果，唯一且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黑吃黑！你現在是洪興幫的人，明白嗎？”

“明白了！”

“但是有個絕對的前提，不要傷及無辜！九龍雖亂，但也有普通的居民，不要滋擾他們的生活。”

“好！我保證！”

神秘人默了片刻，話從聽筒里傳出來，那份鄭重沒有損及半分，“孤鳥，你能掌控九龍堂口嗎？”

“是讓我做九龍堂口的……話事人？”

“對，這樣一來，你就擁有更多的力量，把九龍那些愚昧無知、無惡不作的矮騾子盡可能收入麾下，減少其他幫派人手，降低毒品犯罪。”

神秘人嘆了口氣。

“你要知道，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把所有幫派人員送進監獄，更有效更直接的辦法就是以洪興幫的名義盡力將犯罪率扼制在一個可控的范圍內。畢竟，相比于其他社團，洪興幫還算有底線。”

葉文修以沉重的心情說：“我明白了。”

“記住，你是一名警察！一名特殊的臥底警察，你的任務不再是獲取犯罪證據，而是以幫派身份降低整個地區的犯罪率！”

可是，這樣他還回得去嗎？

葉文修一時有些茫然。

掛斷電話，低頭沉思許久，深吸一口氣，抄著口袋，露出熟悉的優雅而冰冷的微笑，回到了屋內。

他倚在門框上，輕飄飄留下一句，“全部喂魚吧，省得以后麻煩。”

然后邁著長腿走向轎車。

飛龍沒來得及慘叫，就被強子一把將腦袋擰了一整圈。

回去的路上，葉文修一路都在思考未來的行事規劃。

直到回到堂口，葉文修提著錢帶著人走進去，細眼正坐在茶桌旁。

葉文修略微一思考就明白了，細眼雖然大手放權，但這次是他葉文修第一次處理堂口事務，他作為話事人，肯定要考察他的辦事能力。

細眼看到葉文修手里拎著的鼓脹的手提袋，眼皮子一跳，面帶喜色地問葉文修，“債討回來了？”

“討回來了。”葉文修把沉甸甸的袋子放到長桌上，“兩千五百萬。”

細眼的眼睛驟然發亮，隨即便聞到了袋子上濃烈的血腥味，面色一沉，“雙方都損失了多少兄弟？”

“我們沒有損失，對方沒有活口。”葉文修淡淡地說。

細眼心頭一驚，嘴唇顫抖了兩下，嘆息一聲，勸誡道，“阿修，做事不能太絕，給別人留活路就是給自己留后路。這里是九龍城，洪興幫做不了主的。”

“我只是懶得處理后續的麻煩。”葉文修在細眼對面坐下，端起一盞茶，笑吟吟地對細眼說，“細叔的話我記住了，我會讓洪興幫做得了九龍城的主。”

細眼不由得轟然一震，靠在椅背上仔細地審視著面前的年輕人，他只知道他本事不俗，但沒想到他野心也出奇地大。

這讓細眼想起來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般神擋殺神，意在港島？

終究遲暮啊——

葉文修朝手提袋努努嘴，打斷了細眼的思緒，“兩千五百萬，五百萬歸細叔你，五百萬上交社團，剩下一千五百萬留作堂口自用，細叔覺得怎么樣？”

細眼啞然，他早把錢款用處分列清楚，門口站著的一眾小弟看到這一幕竟然面無表情，坦然接受，沒有絲毫的不甘和異議，這不禁讓他后背發涼。

半個月的時間，葉文修就把這些人變成了他一個人的馬仔。他到底是小看了這后生，目光飄向手提袋，500萬，他拿了，就是他們自己人，不拿，后果難料，葉文修靜靜地望著他，巨大的壓力讓他鬢角爬滿汗珠。

葉文修知道他還是抱著“忠義”二字不肯放下，飲下茶水，杯底撞擊桌面，“登”的一聲，

“細叔是洪興幫的元老和功臣，論資歷，現在的洪興幫里誰有資格跟您一較高下？可您卻在本該頤養天年的時候被發配到這種地方，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您鳴不平，您顧念兄弟情分，但沒人顧念您。”

細眼差點淌出眼淚來，這話實打實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一手參與了洪興幫的創立，如今卻過得像條喪家犬，他何嘗不悲涼不失望？

葉文修繼續說，“細叔，該為自己考慮了，還有這些兄弟，他們把命交付給你，替你出生入死，你總該顧及他們周全，保不了他們壽終正寢，至少給他們一份榮華富貴。你覺得呢，細叔？”

細眼沉默了，葉文修的每句話他都反駁不了。

“細叔也快六十了，不僅要出來坐館，還要整天操心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不辛苦嗎？”葉文修起身走到長桌前，把鈔票一捆一捆地往外拿，“這五百萬只是開始，以后有我葉文修在，保證細叔你錦衣華服，平平安安。”

細眼終于被說動，閉上眼睛感慨道，“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他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這年月，錢才是王道！

“一切都由你安排吧。這兩天我就去跟蔣先生說，我退下來以后，九龍城的堂口話事人你來做。”

五百萬，足夠他養老了。

不料葉文修搖了搖頭，“細叔德高望重，這話事人的交椅還是你來坐最合適，我就是細叔的馬前卒，替細叔料理些堂口的雜務。”

細眼有些茫然，他明明野心勃勃，現在又自謙個什么勁兒？

旋即，他明白過來，蔣天生生性多疑，葉文修剛在大佬B身邊有了位置，就被他丟到九龍城這臭水溝里自生自滅，他來九龍城不過半月，就要坐上話事人的位置，這簡直是在當面挑釁蔣天生！

屆時，葉文修的屁股還沒坐熱，腦袋可能就搬家了。

細眼再次被葉文修的縝密所震驚，他連龍頭的心里都摸得清清楚楚，還有誰能逃過他的算計？

想到這里，細眼不禁暗自慶幸，一開始他就主動和葉文修結了份善緣。

葉文修觀察著細眼的表情變化，知道這位老江湖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胳膊擰不過大腿，在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前，猥瑣發育是最佳選擇。

“好，聽你的，這話事人我就再當上一段時間，往后這個堂口就靠你了。”

葉文修笑了笑，把五百萬在桌面上碼整齊，提著剩下的錢跟細眼告別后就帶著兄弟們離開了堂口。

細眼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感嘆，矮騾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葉文修這種有腦子的矮騾子，在他看來，洪興幫上下就兩個半聰明人，蔣天生、陳耀、靚坤，靚坤就是那半個。

有腦子但不多的人，很容易死。

葉文修回到租住的小公寓，解開身上所有的束縛，兩手托著后腦勺靠在沙發上，考慮著下一步計劃。

飛龍幫一滅，飛龍幫的地盤——就一個小碼頭就歸了洪興幫，這樣的小碼頭在九龍簡直數不勝數，大多是私人搭建，用來走私和偷渡。

別看這樣的碼頭小而多，油水卻不少。

走私暫且不論，光是偷渡，信譽好的，只收一筆偷渡費，到港放人；信譽不好的，對那些在港親戚的偷渡客進行敲詐勒索，一個人就能到手幾萬塊，沒有親戚的又分性別對待，女人的遭遇自不必說，下場好的被賣進酒吧做三陪，下場不好的——不好到沒有下限，男人的去處則多了，做苦力、打黑工、替人賣命，無聲無息地從世界上消失也不是稀奇事。

只是小碼頭就有這么深的水，九龍內部的盤根錯節、腌臜污糟，深不可測都不足以形容。

要在這樣的環境中壯大洪興幫，難度可見一斑。

葉文修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事在人為，且看將來。

次日，葉文修讓強子去接手了飛龍幫，把他們的生意門路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