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我們啊，我們都在。”花偶大聲喊道：“路勝，我們都在，我們都在呢。”

“你不是無根枯葉，你若是離開，我們才是無根枯葉。”

“你舍得紅燈娘娘嗎？你舍得俞蟬嗎？你還沒看到慧因走出真正的眾生道，你還沒見證我成為人的那一天。”

“路勝，你答應將深海征服號送給我，你還答應為我定制一張人皮，路勝，我們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完成，我不答應你走。”花偶聲音帶著哭腔，緊緊抓著路勝的手。

“路勝，你不是無根枯葉，你才是那棵蒼天大樹，是你聚起了我們，若是你離開了，我們才會成為無根枯葉。”

“路勝，你之前問我忒修斯之船換了零件，換了船員后還是忒修斯之船嗎？”

“我告訴你，不是了，再也不是了，確定一艘船是否還是原來那艘船不在于船，而是船上的人。”

“就算阿佛代替了你，成為了你，他也是阿佛，不是真正你，他這棵樹就算再像你，也不是曾經那棵樹。”

“就像..就像是你告訴我，家換了住戶，換了裝修，就算再熟悉，對我們而言也只是過客。”

“路勝，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可我知道你本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你會包容紅燈娘娘的小脾氣，你會在乎俞蟬的想法，你雖然對慧因很兇可每次都會點醒慧因。”

“陳瑤、安娜、關錚她們那么弱小，可你從未強迫她們做過什么，并且給了她們最大的尊嚴。”

“路勝，你雖然騙過我很多次，可我知道你不會害我，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可以不走嗎？我在充滿絕望的黑海都能掙扎，不愿放棄，可你明明被那么多人在乎，那么多人尊敬，為什么要放棄，有什么困難我們不能一起面對嗎？”花偶哭的不能自理。

路勝卻哭笑不得的蹲在花偶身邊：“你個小家伙，居然用我教過你的道理說我。”

花偶放聲大哭：“路勝，能不走嗎？睡一覺，我哄你睡覺，睡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你答應送我人皮的，你還答應送我深海征服號的。”

“其實我很喜歡人的，喜歡看他們沐浴在陽光中，那會讓我感覺到幸福。”

“路勝，你還沒見到我成為人的那天呢。”

花偶說出了真心話，她喜歡人，因為她做夢都想成為人，然后擁有屬于自己的娃娃，然后向大家炫耀她的娃娃有多么多么好。

這是花偶最大的執念，可哪怕如此她也不愿傷人，雖然想要一張人皮，可一直都不敢說出口，直到進入噩夢空間被癲狂氣息影響下才說了出來。

擁有人皮不代表成為人，卻也代表她距離人更近一步，她可以做出人才能做出的細膩表情，模仿人才能做的事情。

“你果然是很好的守海人。”路勝感慨的揉了揉花偶的腦袋。

上一世哪怕被污染，也僅限于惡作劇，從未真正殺死過任何一個人，最后反而死在了人們手中，因為人們答應給花偶送一張好看的人皮。

她是娃娃，可她也是最好的“人”，比大部分人都像人。

“你也是很好的人。”花偶悄悄的看著路勝，她從未見過路勝如此溫柔的一面，她喜歡這種溫柔的人，很喜歡很喜歡。

路勝笑著說道：“我一點也不好，我很壞的。”

他站起身來，低頭看著花偶溫聲說道：“還不放手？”

花偶弱弱的說道：“不放，放手了你就走了。”

這個回答讓路勝再次哭笑不得：“我不走了，你成功說服我了。”

“我答應過你，送你一張好看的人皮，再將深海征服號送給你，我不會食言的。”

“而且，我的確有些不甘，否則也不會出現。”

“你保證？”花偶懷疑的盯著路勝。

路勝抬起右手：“我保證。”

“那拉鉤。”花偶伸出小手，小拇指勾著路勝的小拇指嘴里喃喃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對，一萬年不許變。”

“這回可以放手了吧。”路勝揉了揉花偶的腦袋，花偶這才放開手。

只聽他輕嘆一聲，只見他邁出一步，就有七八根沉重的鐵鏈從虛無中鉆出，將他身軀盡數穿透。

緊接著一條縫隙赫然張開，一具具腐爛發黑的尸體爬了出來。

它們帶著歇斯底里的怨恨，惡毒的咆哮著，詛咒著。

“路勝，你不得好死。”

“路勝，我詛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去死，去死，去死。”

惡毒的詛咒鋪天蓋地，如洪水般淹沒世間。

那一具具腐爛干枯的尸體從裂縫爬出來，它們抓著路勝，啃著路勝，拽著路勝。

沉重的鐵鏈發出響聲，開始回縮，試圖將路勝拽入裂縫最深處。

路勝剛剛輕松的模樣消失了，他的背彎了許些，似背負了一座大山。

可他面帶微笑的盯著花偶，一根手指放在嘴邊輕聲道：“噓，不要告訴任何人，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記住了嗎？”

下一秒，路勝就被拽入裂縫，那恐怖的異響消失，那如天淵般的噩夢結束。

花偶一臉蒼白的站在原地，全身顫抖。

她低頭看著熟睡的阿佛，再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

“我又做錯了嗎？”她的瞳孔劇烈顫抖。

或許，她不應該拉住路勝讓他留下來。

或許，她應該放路勝走。

或許，這是唯一一次可以讓他擺脫一切，放手離去的機會，之后可能再也沒有了。

花偶也終于明白阿佛為何寧愿死，都不愿代替路勝，成為路勝。

“我干了什么？”

“我都干了什么？”

“我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

“我好笨，我真的好笨。”

花偶捂著腦袋，蜷縮著身體不停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四周重新變得寂靜，再無任何回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突然想起了阿佛的話“路勝睡不著，因為異化將他的身體撕開，他承受著無盡痛苦。”

擦干眼淚，站起身來，花偶一遍遍扭動發條，一遍遍重復播放安眠曲。

“睡吧，睡吧，睡著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睡吧，睡吧，我就在這里陪著你。”

“睡吧，睡吧，我一直都在。”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天空蔓延的細線變的緩慢，涌動的霧氣逐漸停滯，閃爍的極光變的黯淡，一切的一切都在變慢。

【觸發挑戰任務：噩夢空間第五層，拉萊耶之城】

聲音響起，路勝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