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當官好啊，可當官當?shù)竭@份上才真是作孽！”

躺在躺椅上，田有祿不住地嘆著氣，眼中滿是憂愁。

這些天以來，他的日子一直都很不好過。

前些天的魚人來襲可把他給嚇了一大跳，縣里死了很多人，不過田有祿運氣很好，他幸運地活下來了，不過縣令可就沒他這么好運氣了。

幸好魚人來得快也去得快，它們在帶走了一部分人之后，便迅速地離開了。

上頭下來人進行調(diào)查，竟然將這件事定性為倭寇為亂。

田有祿是真想劈開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樣的漿糊。

全縣那么多人包括他在內(nèi)都看到了，這么多人的口供偏不信，硬要認為是倭寇所為。

倭寇長那樣嗎？灰綠色的身子，全身的附著鱗片，尤其是頂著的那一個大魚頭，這怎么可能會是倭寇，當他田有祿沒見過倭寇嗎？

那模樣，是田有祿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他不可能看錯也不可能會記錯。

要不是聽說胡總督也遭遇的魚人，那他就算長上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接連這些天沒瞅見魚人，田有祿本以為以前那種能夠苦一苦百姓的日子又能夠回來了。

可誰成想，新到的知縣海瑞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剛上任才一天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還讓自己去向還活著的大戶借糧，去安置那些受了傷的百姓。

天可憐見，這次死得最多的就是淳安的大戶了，發(fā)生了這檔子事，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

好在魚人們抄家的時候，并沒有帶走全部的糧食，他費了老半天的勁，總算是湊齊了。

本想著那些大戶一家人全都死了，自己可以趁機將田地收歸官府，自己再想辦法將一部分劃到自己的名下。

當然，海老爺自然是拿大頭，自己這個二老爺拿個三成就行了。

可沒成想，田確實是收歸官府了，可這三成都不準備給自己，海老爺竟然打算做主將田分給無田的百姓耕種，自己一分也不打算留。

不給下屬留的官員他倒是見過，可自己都不留，全給百姓的他是真沒見過。

天啊，大明朝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官員啊。

但是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知縣呢？誰讓人家有本事呢。

他一個眼神下來，自己立馬就哆嗦了，哪敢反駁他，更不敢偷摸著撈點油水，生怕被他發(fā)現(xiàn)。

只好老老實實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在這兒安置受傷的百姓。

這不，累了這么久，他早就沒力氣了，只好躺在竹椅上休息。

“二老爺，您在這兒也辛苦了，這雞湯是屬下們的一點心意。”

一身紅的王牢頭此時正風風火火跑了過來，手里正拎著一個飯盒。

“什么心意，我要什么心意，莫要害我！”

如果是過去，這點小意思他田有祿大可坦然收下。

可是現(xiàn)在時代變了，新來的海知縣可不好對付，衙門里慣例的油水可都沒了。

他的手段極嚴，自己又怎么敢在這個時候收下手下的孝敬呢，哪怕是一碗雞湯也不行！

“那二老爺，那我可就把雞湯給拿走了啊。”

王牢頭碰了一鼻子灰，拎著手里的食盒就準備離開。

可又在這時，卻被田有祿給叫住了：“慢著，你都端過來了，既如此，不吃白不吃。”

王牢頭的笑容頓時又回來了：“二老爺說得對，不吃白不吃嘛，二老爺，快用吧。”

“誒，你可給我打住，我可不是要自己吃，我是打算端過去，給海老爺吃。”

一聽到這話，王牢頭立刻哭喪著臉。

“二老爺，其實這雞就是送給海老爺吃的，可結(jié)果沒成想海老爺不僅不收，還把我給罵了一頓，還要求我轉(zhuǎn)告衙門里的所有公人，任何人不得給他送禮。

要不然的話，我早就端著個雞湯去獻給海老爺了。”

王牢頭至今可還記著剛剛的場景，送禮不成反被罵，自己當了這么多年的牢頭，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這可把田有祿給氣壞了，敢情別人不吃，你才會送到我這來是吧？把我當什么了？

“二老爺，那你還吃不吃呀？”

這個沒眼力見，沒見著他正生氣嗎？還要追問自己。

不過到底還是官場里的老油子，田有祿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

“我就不吃了，送給我家的老太爺吃吧，這雞湯，就當作是我向你買的吧。”

田有祿掏出錢遞給王牢頭，忽而又想到一件最為關(guān)鍵的事情。

“王牢頭，你跟我夫人講了，讓她幫忙把老太爺給接回來，現(xiàn)在接回來了嗎？”

自己家的老父親可得趕緊接回來，不然自己恐怕沒辦法交差。

“沒有啊，二老爺，你的夫人現(xiàn)在可都還不愿意接老太爺過來住呢，我又怎好擅自做主呢？”

田有祿聽到這兒，原本壓下去的怒火騰的一下又升騰起來了，這下是怎么都壓不住。

“她她她這是想要讓我去死啊這是，新來的海老爺總喜歡拿大明律來說事，先前還有那么多的爛事要一一過堂，唉。”

田有祿簡直難以壓抑住自己的憤怒，這些日子他跟海瑞共事過一段時間。

這位海老爺剛正不阿，而且總喜歡拿大明律說事，要知道不孝可是重罪，要是再不接回來，這位海老爺要是知道了情況，再拿這說事，那他簡直不敢想象后果！

他得做好準備才行。

“這樣，你，你就跟她再說下，要是再不把老太爺給接回來，我就打發(fā)她回娘家去！”

王牢頭臉上有些尷尬：“二老爺，這事，恐怕不好吧。”

看他這樣子，田有祿也明白他的意思，無非就是不想摻和進去這事唄。

“唉，這個賤人吶，算了，我還是自己去將老太爺給接回來吧。”

田有祿站起身來，本打算自己去的，可結(jié)果王牢頭卻在此時勸阻。

“二老爺，我覺得你現(xiàn)在還是不要去城里的好。”

田有祿有些疑惑：“發(fā)生什么事了？”

王牢頭望望四周，開口答道：“上面來了好幾個上差，好像是有差事交給海老爺來辦，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別再說了，什么事也跟我無關(guān)！”

機敏的田有祿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種事情，他可摻和不得，自己啊，還是老老實實按照海老爺說的話去做就是，其余的一律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