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奇遇辦與魔法少女(4)
- 奇遇辦
- 伊謝爾倫的風(fēng)
- 4112字
- 2024-07-03 12:00:00
[一○]
第二天言正禮照常去學(xué)校上課;賴在奇遇辦的笛衡則是完全放下了偶像包袱,癱在懶人沙發(fā)上啃鴨脖子;而丹璃一早踩著點來學(xué)校,課間使勁背臺詞,中午放學(xué)立即失蹤,直到下午放學(xué)后言正禮一個人做衛(wèi)生值日時她才找上他:
“言殿~聽說就在我認真準備舞臺劇的這一兩天里,你和笛衡大人傳緋聞了?”
正在擦木質(zhì)百葉窗的言正禮回過頭,把齒輪扔給她:
“我被笛衡‘壁咚’根本不能算緋聞,只能叫恐怖故事。”
“你知趣就好。”丹璃又露出了純真無邪卻讓言正禮覺得很恐怖的笑容,然后問他這兩天有什么進展。
“進展就是我被她脅迫了一次又一次。”
言正禮聳聳肩,大致講了講經(jīng)過,講到笛衡決定在奇遇辦里賴到這周末,另外昨天她還說了一個新發(fā)現(xiàn)——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會變身成什么樣子,其實取決于剛看過什么虛構(gòu)作品,比如變身成神奇女俠那次就是因為剛看了《神奇女俠》電影版……
于是她把手機屏保換成了《蝙蝠俠》里的貓女,造型是全身緊身衣加上蒙著半張臉,雖然穿黑色緊身衣也很羞恥,但蒙面造型實在幫了她大忙。
結(jié)果丹璃關(guān)注的重點完全不對:
“吶哩?你讓她住奇遇辦?!你怎么能讓她住在奇遇辦呢?你應(yīng)該告訴她有個溫柔可愛的好女孩叫丹璃,她家里有空房間啊?!”
“…………”言正禮沉默片刻,決定轉(zhuǎn)移話題,“總之,不出意外的話你繼續(xù)摸魚到周末就能穩(wěn)拿業(yè)績了。”可他還來不及說希望你拿下這波業(yè)績后能放過我,“意外”就來了——
警報響起,那個怪物出現(xiàn)在了學(xué)校操場的上空。
“牙白,你不是說它只攻擊笛衡大人嗎?”丹璃透過齒輪看了一眼奇遇辦,笛衡還攤在懶人沙發(fā)上睡大覺。
“只怕它是因為找不到笛衡而開始無差別發(fā)怒了!”言正禮皺眉看著風(fēng)刃割斷了兩個籃球架、學(xué)生四散奔逃,“它會出現(xiàn)就說明葛澄澄在做夢……我們現(xiàn)在去葛澄澄家叫醒她?”
“強行叫醒可能會損傷她的大腦。可也不能讓它傷及無辜……不然我的業(yè)績又要完蛋!”丹璃略一思索,做了決定,“我們得分頭行動。”
然后她一揮手,書包里的演出服就自動穿上了身。
她繼而閉上眼睛,身體緩緩浮起并且微微發(fā)光,數(shù)道光芒以隨即她為中心射出,籠罩了整個校園——
在此之后,怪物扇出的每一道風(fēng)刃都被一道半透明的防壁反彈了回去。
“你用了魔法?”言正禮覺得很奇怪,以前怎么沒見她用魔法時一定要穿魔法少女服裝?
丹璃點點頭,一邊蹲下身整理靴子一邊說:
“是的,之后我要以‘魔法少女笛小衡’的造型沖出去當餌,把它引到江灘,但在使用這個大型魔法保護學(xué)校期間我無法使用其他魔法。
“所以叫醒笛衡大人這件事就拜托你啦!
“畢竟……她的戰(zhàn)斗還是必須由她來結(jié)束的。”
說完這番話丹璃就站起身,沖出了教室。
言正禮忽然覺得自己誤會她了,看來她其實不是只會摸魚,想要業(yè)績的心也是很真誠的!
可奇遇協(xié)調(diào)員這種奇怪工作的業(yè)績要來到底有什么用呢?來不及細想這個了,言正禮拿起齒輪,鉆進了奇遇辦。
[一一]
“怪物又出現(xiàn)了?澄澄又做夢了?可既然找不到我,她還能做什么?”笛衡揉著眼睛從懶人沙發(fā)里爬起來,很納悶。
言正禮假裝一無所知,而顯示屏里的畫面已經(jīng)變成了漢口江灘。
不發(fā)洪水的時候,江灘一帶是供市民散步、娛樂的大型公園,非常寬闊。
現(xiàn)在華燈初上,路燈下、垂柳間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游客,本該十分平和,然而半空中卻飛舞著一團金光,凜冽的風(fēng)刃在沙灘上刻出一道又一道痕跡,聲聲凄唳飄散在風(fēng)中:
“把我的夢……還給我……”
你在那里追尋的,到底是什么夢想呢?
貓女打扮的笛衡做好戰(zhàn)斗準備,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但現(xiàn)在沒時間細想,當務(wù)之急是先削弱那個怪物的戰(zhàn)斗力。
“澄澄!別搞錯了,我才是你的目標!”帶著言正禮借給她的巨大齒輪,笛衡飛奔著迎向那團金光。
今夜的戰(zhàn)場寬闊、展得開手腳,但戰(zhàn)況也談不上順遂。
怪物已經(jīng)不止于制造風(fēng)刃了,而是不斷掀起風(fēng)暴,江灘上的飛沙走石、枯枝殘葉通通成了它的武器,不斷襲向江灘上的游客,路燈的燈柱都被碎石砸斷了,江里的躉船也被它掀起的波濤弄得搖搖晃晃,一名水手探出腦袋張望,一不小心就掉進了江里。
“葛澄澄!你給我醒醒啊!!”看著無辜路人不斷被波及,笛衡有點火了,但與此同時,變身之后增強的聽力使她注意到,江灘上除了驚慌的游客們,還有一個女孩躲在某個地方哭。而且那聲音有點耳熟。
她想她找到怪物胡亂攻擊的原因了。
靠近江邊的灘涂上一片黑暗,因此笛衡一開始并沒發(fā)現(xiàn)那里倒扣著一艘鐵銹斑斑的舊輪船,平時它擺在這里的存在意義主要是供游客拍照合影,而現(xiàn)在,船艙著里躲著一個滿腿是血的女孩,原本華麗的大裙子也破爛不堪:
“我只是……想用手機錄個戰(zhàn)斗視頻回去加特效而已,又沒惹你……衣服也破了,手機也掉了,跑也跑不動……我……我真的沒有搶你的夢想啊?!”
然而怪物并不聽她分辨,繼續(xù)用風(fēng)驅(qū)動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把它們像炮彈一樣砸落在船艙艙體和四周——
此前因為那女孩躲進了船艙,風(fēng)刃攻擊不到,它才不斷掀起風(fēng)浪,盡一切可能想破壞她的保護殼。
現(xiàn)在,女孩眼看著船艙被越砸越癟,明知就算不出來也可能和它一起被砸爛,只能躲在船艙的龍骨附近瑟瑟發(fā)抖。
但緊接著,她就聽到了半空中傳來怪物的慘叫,接下來是什么東西落水的聲音,然后就有人徒手把船艙掀翻了,抱起她一下跳出去好遠,落在一根路燈柱旁。
女孩看清施救者的臉,發(fā)出了尖叫:
“笛衡大人,我這輩子都是你的腦殘粉!”
“為什么每次都是你呢?”笛衡無可奈何地問。
但女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或許是因為緊張加上害怕,她已經(jīng)暈倒在了笛衡懷里。
“啊,她不是丹璃嗎?”言正禮通過顯示屏看到丹璃裝模作樣地“暈”了過去,連忙配合地開始講解,“放學(xué)時我看到她提著演出服裝出了學(xué)校,可能是想去江灘拍COS照吧?那個怪物大概是找不到你,結(jié)果就在四處游蕩時把穿著‘笛小衡’服裝的她當成了你……”
“暈倒”的丹璃顯然也對言正禮急中生智的謊言很滿意,偷偷朝著半空中豎起了大拇指。而笛衡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
“不能讓它繼續(xù)犯錯了,澄澄醒來后一定會后悔的!”
笛衡先抱起丹璃跑回岸上,把她放在一處相對安全的商店小屋背后,然后頂著風(fēng)浪沖向怪物,與它纏斗起來,不再讓它破壞附近的公共設(shè)施。
大約半小時之后,怪物漸漸力竭,笛衡擲出齒輪奮力一擊,終于成功切掉了它的大半邊翅膀!
凄厲慘白的長唳劃破夜空,像沉船的亡靈鳴響了汽笛。怪物失去平衡落進水中,正好掉進了江邊鋪設(shè)的溺水防護網(wǎng)。
笛衡蹚進水里,一步步走向在防護網(wǎng)中掙扎的怪物。
它仍在悲鳴著“為什么成為故事主角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呢……”,即使只剩下一片翅膀也拼命要制造新的風(fēng)刃,而笛衡不愿再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不僅扔下齒輪,還連衣服都變回了校服,任憑巨浪與烈風(fēng)一次又一次打在自己身上,艱難地一步步走近它:
“澄澄。對不起。偷走你夢想的人……是我。”
“啊……怎么會……”看到那個熟悉的輪廓,怪物停止掙扎,漸漸變換了形貌,從一只鳥的樣子,變成了一個泛著金光的少女——
臥室內(nèi)的葛澄澄本體還在睡覺,而這是她第一次,在追殺“夢想小偷”的夢境中,清楚地意識到了她所仇恨的人是誰。
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遍體鱗傷。
葛澄澄捂住了臉,淚水從的指縫中淌下,瘦小的肩膀微微顫抖。
遍體鱗傷的笛衡輕輕地“抱”住了她,慢慢交代自己這些天的遭遇。
在她輕聲細語敘述的同時,葛澄澄竭力不發(fā)出聲音,卻還是忍不住哽咽,像是積蓄多日的洪水,眼看著就要潰堤。
“我只是不明白……對你來說,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呢?我的那點破壞力,和你可以創(chuàng)造整個世界的畫筆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被金光包裹的葛澄澄搖搖頭,哭著說:“因為我原本就……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葛澄澄的童年,對笛衡這種大大咧咧的野猴子來說,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天生殘疾加上體弱多病,使得旁人看她的眼神要么充滿憐憫,要么像看怪物。
孩子與生俱來的活潑與好奇,對她來說都只能局限于陪她長大的童話、繪本、動漫世界里。
一旦離開家,就算能開著自動輪椅上街,她還是時刻感受到路人看她像看怪物,而自己沒用得像個廢物。
最難堪的一次是在某個偏僻的院子死角,幾個淘氣的孩子把她的輪椅推倒后一哄而散,葛澄澄哭啞了嗓子都沒法自己爬回輪椅,等家人找到她時她已經(jīng)憋不住尿了一身……
種種的經(jīng)歷使得她敏感羞澀卻又向往友誼,而自打聽街上的孩子們提到“母猩猩”笛衡的那一刻起,她在葛澄澄心目中就已經(jīng)是一個明亮高大的傳說。
可像自己這樣一個沒有存在感的殘廢,怎么才可能與她成為朋友呢?
葛澄澄冥思苦想,想起了某漫畫里反派的做法,于是用零食收買了巷子里的男孩,指使他們朝著笛衡扔石子、死老鼠乃至綁架小貓……
他們并沒有他們裝出來的那么討厭笛衡,所以發(fā)現(xiàn)虐貓的壞人時,大家很容易就同仇敵愾站到了一起。
而笛衡從來都不知道葛澄澄苦心策劃了這么一出戲,使得她有機會威風(fēng)凜凜地出場,就是為了……
“就是為了做一個配得上你的朋友啊!!”
然而緊接著,她就被笛衡誤傷,臉上落下了永遠的疤痕。
笛衡以為她那時大哭是因為難過,但葛澄澄其實是覺得自責(zé)。
在她看來,那道疤是自己模仿反派耍小聰明的報應(yīng),也是弱小的自己并沒有資格站在笛衡身邊的罪證。
“原來……是這樣?”
聽葛澄澄講完,笛衡愣住了,抬起手想碰觸那道熟悉的疤痕,然而現(xiàn)在她眼前這個泛著金光的少女并非本尊,只是夢中人的投射,所以笛衡什么也沒摸著,只能靜靜看著那個碰觸不到的少女瑟瑟發(fā)抖,像是在竭力壓抑著哭聲。
“我以為你總是開解我,是真的不在意了,沒想到我們一直為了同一道傷疤,各自耿耿于懷。”
“你的每一次成長,每一個成果,都讓我害怕會跟不上你,然后失去你。我喜歡你,感激你,羨慕你……
“但是也討厭你,憎恨你,嫉妒你。有時我想成為你,有時又想取代你,有時我覺得你對我好,可能也只是施舍只是同情,有時我甚至希望你死掉!!……那我就……就再也不必嫉妒你了……”
說完最后這句話,葛澄澄愣了一下然后捂住了嘴,像是自己也沒想到……
自己竟然也有把那些心思說出口的這一天。
“你本來就沒必要嫉妒我,因為你就是你自己的主角。”笛衡隔空拍了拍葛澄澄的腦袋,“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你就好了。如果你也早點告訴我就好了。如果我們都能更坦誠一點,而不是這么患得患失的話……”
“你……不會……討厭我嗎?”
笛衡搖搖頭,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江水里:
“我倒是覺得松了一口氣,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在擔(dān)心傷害與自己最親近的人,感覺扯平了。”
不知為什么,葛澄澄哭得更兇了。
而笛衡這時候能對她說的,也只有一句“睡吧,做一個真正的美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