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

“不說高考吧，反正這學期期末考我是肯定進不了年級前十了……”

言正禮一邊嘟噥著，一邊也跟過去幫忙戰斗。

只見那大章魚在草坪上漫無目的地扭動，但在Mr.PH?出現后，它的動作立即變得迅捷起來，身體壓垮了小吃攤，觸手擊毀了草坪附近的軌道觀光車，一邊不斷流出惡心的黏液，一邊十分利落地襲向Mr.PH?，很明顯，他就是它的目標！

這個時候就要靠人類的智慧來一場二打一了！

言正禮乘著丹璃的齒輪從天而降，像玩滑板一樣左右躲避，引開了大章魚的注意力，使得讓Mr.PH?有機會揮動他的長劍，切裂章魚的身體，只見章魚身體的斷裂處燃起了幽藍的火焰，迅速將它燒成了灰燼。

整場打斗過程非常驚險，但耗時并不長。

結束戰斗之后，言正禮邊擦汗邊問：

“你不是說最近到處搞襲擊的是面具怪人？怎么連章魚都來了？”

“不，它……是來襲擊我的。”Mr.PH?收起長劍，干脆一屁股在草坪上坐了下來，“我的母星有一顆異次元雙子星……這個有點說來話長，先跳過吧。你放心，它們只攻擊我們這種‘藍血人’。”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問題，只要直說，我們都會幫忙的?！眲偛胚€在抱怨影響成績的言正禮，這時候卻完全換了個態度。

他就是沒法扔下真的有麻煩的人不管。

“畢竟是我母星的破事……”一向嬉皮笑臉的Mr.PH?顯得有些感動，甚至有點不好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牽涉太多，能幫我分擔一點比較安全的工作就好了?！?

“可我不明白……”言正禮很快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都這個情況了，你為什么還惦記著你的外教工作？”這件事讓言正禮覺得有點詭異。外教之于他不就是個掩飾身份嗎？電影里那些牛掰的特工，一旦遇到危機情況，不都會馬上扔掉掩飾身份？

“這就是我的個人執念了?！盡r.PH?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但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選擇了轉移話題：

“對了，剛才我在長春觀的熟人發來消息了，說和他們道觀沒什么關系，倒是聽說武當山附近的某所大學最近好像開了一個奇怪的培訓班，他說我們可以去打聽一下。”

[零五]

李渺渺不愿意細說朋友被吃掉的事，也不愿意見弟弟。

然而玉露擔憂她的安危，向她轉述了之前李弩總結的目前已知情況：

1，已知的小妖物遇襲的案例多半發生在HUB省西北部，武當山附近。

在武漢遇襲的，李渺渺是第一起。

那些小妖怪的妖力暴漲后也平均只有一萬左右，只有李渺渺漲到了十八萬。

2，面具怪人們穿的“古裝”，具體點說像道士的服裝，但道士和妖界早就簽訂互不侵犯協議了，所以這一點也很奇怪。

3，被襲擊的小妖怪會化為一道白光，被吸進他們使用的某種道具里，有點像古代道士的捉妖煉妖之術。

“捉妖煉妖？你是說他們現在還殺害妖怪奪取妖力？”李渺渺皺起了眉，“這也太過分了！我們都一百多年沒吃人了！”

“我，我還有一個問題……”玉露輕輕地說，“渺渺小姐，我以前是一個大學生養的盆栽，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么四點睡覺，六點就能起床上學？你的妖力增強不止這幾天吧？”

經玉露這么一提醒，李渺渺才想起扳手指頭算了一下：

“啊，將近一個月吧……我起初以為自己喝了紅牛才這么有干勁，之后才漸漸發現是妖力增強了?！?

“那，為什么你現在才遭到襲擊呢？”玉露很疑惑，李渺渺也說不上原因，沉默片刻之后，玉露又說：

“弩少爺說，像他那種妖力超過15萬而且渡劫成功的妖怪，是可以完美隱藏自己的妖力在人間生活的，所以反而沒有怪人襲擊他們。渺渺小姐，你渡劫了嗎？”

李渺渺嘆了一口氣：

“‘劫’又不是像外賣可以說來就來的，倒不如說比較像隨機突發的急病……”

“那，不能渡劫的話，他給的建議是躲回妖界。我付不起那么多金子，但渺渺小姐是有資格進去的吧？”

李渺渺皺起眉：

“妖界的大門也不是說開就開的，首先得用金子賄賂守門人，然后有期限，進去了，過一百年才能出來?！?

“一百年不長呀?！庇衤墩f。

“不，我怕的是，一百年過去，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感謝當初幫助過我的那個人類了?！崩蠲烀燧p輕地低下了頭。

說起來也就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她和朋友一起去看“銀河少女隊”的演唱會，表演現場搞了個突發驚喜，舞臺上出現了一只全息投影的九尾妖狐，雖然只是演出，但照明設施恰好同時損壞，還是讓現場觀眾有些驚恐。

一片慌亂中，李渺渺被推到地上，當時妖力還很低的她差點就遭到了踩踏，幸好有個人隔開人群，扶她起身，把她抱到了安全的走廊上。

忽明忽暗的光線條件下，她沒看清那個人的臉，但她相信只要重逢，她一定能認出他身上的氣息，一定能好好對他說一句謝謝。可現在……

“可如果……幫我的那個人，活不過一百年呢？”

[零六]

“那，那……”玉露不知道該怎么幫助李渺渺才好，急得用自己的花盆兜起了圈，忽然花盆在地上磕了一下，讓它想起了什么，連忙露出花盆底部給李渺渺看，那里粘著一個看起來像手表的東西：

“弩少爺給了我一個妖力抑制器！戴上之后可以暫時抑制妖力，讓那些面具怪人找不到我！渺渺小姐，你拿去用吧，我可以躲回弩少爺的公司！”

“可你會被他吃掉的！”李渺渺反而急了，“戴著這個抑制器躲好，不要被面具怪人找到，也不要被李弩找到！”

她心里知道，只有剛剛成精的小妖怪才可能這么善良，可這種善良對妖怪來說，其實是多余的東西。

然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我做的抑制器，我怎么可能找不到？”

李弩扶了扶眼鏡，以腹黑總裁般的嘴臉閃亮登場。

李渺渺連忙把玉露往自己背后護，李弩視若無睹，把又一個抑制器扔向李渺渺：

“你又想參加高考，又想應付襲擊者，又想保護玉露，還想感謝幫助過你的人類……

“對了，暑假還要參加機器人比賽？都過了九十年了，姐姐，你怎么還是這么貪多嚼不爛??？

“我勸你戴上，不然我現在就幫你把襲擊者叫過來，讓你的高考過家家游戲GAME OVER?！?

李渺渺咬了咬嘴唇，有些猶豫：“我……”

“不用怕，人類非常重視高考。就算你和襲擊者戰斗導致自己被警察抓走，他們還是會為你安排考試機會的?！崩铄笥米詈筮@句話打敗了李渺渺僅存的一點倔強——

在牢房里高考和正常高考考出的成績能一樣嗎！

她可不覺得自己一個一百來歲的妖就有那么強的心理素質！

于是她只好接過李弩扔過來的抑制器，默默戴上，聽李弩繼續說：

“不能保證這設備百分百有用，它也許會接觸不良偶爾出事，你的妖力也可能還會持續上漲、沖破它的限制范圍?！彼f著，看了一眼手機：

“行，我的員工剛去你家探查了一下，附近已經沒有面具怪人了，你可以放心回家。這個探查服務就算是免費送給你了?！?

“……”李渺渺很想吐槽弟弟的奸商個性，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抱上玉露轉身就走。

沒想到的是，這個抑制器里居然還搭載了通話功能，李弩可以在任何時候向李渺渺吐槽，李渺渺還不能關機，可以說不勝其煩。

本來嘛，過了一個多月擁有十幾萬妖力的生活之后，李渺渺就不太適應現在的日子。

沒了妖力，就算每天像喝水一樣喝咖啡，她也絕對做不到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所以看綜藝節目、上網、玩手游之類娛樂活動都只能放棄，暑假參加機器人比賽要用的程序只怕也來不及寫完，有限的時間只能全部分配給做題背書。

可日子過得如此忙碌時，她還要聽弟弟吐槽：

“其實之前的襲擊者說你妖力爆表，但其他受害妖的妖力平均只有一萬左右，只怕他的儀器根本測不出你的妖力有多高，如果真的動手，他可能根本打不過你。”

“但是會影響我復習?！崩蠲烀爝呎f邊找出耳機塞耳朵。

“唉，我真的不懂，你妖力都漲得比我還高了，為什么還惦記人類社會那點破事？”李弩夸張地嘆了一口氣，“這就好像一個瞎子突然恢復了視力，卻開始著急自己不能參加殘奧會了！難道雙目復明不好嗎？”

“可，可殘奧會金牌也不是健康人隨隨便便就能拿到的??！”李渺渺扯下耳塞，氣紅了臉。

她明白，在李弩這樣的妖怪看來，人類區區百年的壽命，還有人世間的這點興衰變幻，都是很無謂的事情，她本來也該和他們一樣想，可是……

相比熱鬧的人間，妖界自她出生起就已經是那個樣子了——

很多年前，妖界就與道士們簽訂了互不侵犯協議，此后妖怪不害人，道士不捉妖，大家都一心修仙。

然而作為“不害人”的替代，妖怪內部同類相殘、吞食弱小的情況非常普遍。

不過，李渺渺和李弩的妖界故鄉，其實很少有妖這樣做。

因為那里的住民多半是老妖怪，彼此勢均力敵，想干掉對方的話，耗時太長、代價太大，不如一起靜心修仙——

因此，妖界的氣氛安靜、冷漠，現在回想起來，整體給李渺渺的感覺就像一個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的凋敝鄉村，搬走的多，搬來的少，孩子更少。

相比之下，雖說人間也是既有熱心好人、也有爾虞我詐，但整體氣氛要比妖界熱鬧得多，而且，就算難免有壞人出現，但至少人間有明確的法律與道德規范，倡導人類尊老愛幼、幫助弱小。

其實李渺渺明白，像弟弟那樣以旁觀者的身份潛伏人間也很好，回到妖界偶爾來一趟人間也不錯，但擺在眼前的高考和機器人比賽，都是她出生一百多年來，第一次找到想拼盡全力去嘗試一次的事……

更何況在這里，她聽不到“李家怎么生了這么個低能兒”的冷言冷語。

更何況在這里，還有一個救助過她卻沒留下名字的好心人。

更何況，她不想成為另一個李弩。

相比李弩，玉露就貼心多了，每天都乖乖地待在李渺渺家的陽臺上，有時還會協助李渺渺背題背單詞。

李渺渺很喜歡能夠過普通生活還能夠保護弱小的這種感覺，心情漸漸放松了一些。

可這天晚上，她下了晚晚自習，一邊刷手機一邊步行回家。剛走到家附近，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兩聲尖叫：

“救命！”

“求放過！”

尖叫聲之一聽起來有些耳熟，李渺渺循聲過去，只見一個面具怪人手持羅盤，正朝著玉露與一只小狗扔出符紙。

玉露？它不是本該在我家窗臺上嗎？

抑制器壞了？

李渺渺連忙跟了過去，只見小狗馱著玉露跑得飛快，但眼看著就要被面具怪人追上！

現在怎么辦？

她猶豫了幾秒鐘，首先輕聲對著抑制器喊李弩，可他沒有回答，不知去哪里了。

她又想起自己書包里還習慣性地放著自己做的機器人，正要拿出，忽然有一只手按在她肩上，輕聲說：

“等一下?！?

誰啊？！

李渺渺差點尖叫出聲，扭頭就看到一個平凡的眼鏡少年……

可會在這種時機這種場合出現，本身就已經很不平凡了！

“我是來幫你的?！毖哉Y的聲音壓得極低，“解釋起來太麻煩，總之你先別急著暴露蹤跡，我們觀察一下再出手，好嗎？”

“可它們馬上就要被煉妖了??！”李渺渺急切地想要甩開言正禮的手，卻又被他拉?。?

“那不是煉妖！你冷靜一點，先聽我說——”他以變大的齒輪作為運載工具，帶著李渺渺飛到半空中。

與此同時，小狗與玉露被面具怪人逼到角落里，眼看逃脫無門，小狗竟一口把玉露吃了下去?。?

“不——！！”半空中的李渺渺捂住了自己的嘴，“唉，何必呢……”

“就算這樣，你還想救它嗎？”言正禮一邊問，一邊眼看著小狗在獲得了玉露的妖力之后體型增大兩倍，與面具怪人搏斗起來。

“當然想?！崩蠲烀炷四ㄑ劢牵捌鋵嵨乙仓?，它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可是……可我還是妄想著，如果制度更好一點，資源更充足一點，大家就不必這樣了?！?

而就在他們說這些時，小狗已經力戰不敵，那個面具怪人喊著“就這樣被我降服吧！”的羞恥口號，把它變成了一道白光。

李渺渺連忙想掙扎著去阻止，言正禮說：

“它目前還沒事。我們跟過去看看吧，看這些面具怪人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不就是捉妖煉妖，也就是吃掉它們嗎？！”李渺渺憤怒地說。

“李渺渺學姐，你身為機器人大賽參賽選手，可以更有科幻想象力一點的?！毖哉Y平淡地說。

學姐？

李渺渺這才注意到面前的眼鏡少年穿著自己學校的校服，忍不住問：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高一（8）班的紀律委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