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看了尹子劍一眼,尹子劍立刻會意。
他右手高舉握成拳頭,分散在各地警惕的觀察著四周情況的二十名錦衣衛立刻聚集在他身邊。
朱允熥率先向著懷遠縣衙走去,云奇和尹子劍等人跟在在他的身后。
“干什么的?”一個衙役的班頭攔在他的面前,抽出腰間的鐵尺指著朱允熥。
“放肆,”尹子劍上前一步,從懷里掏出腰牌和駕帖,“錦衣衛辦事,還不速速讓開?”
那名衙役班頭接過腰牌和駕帖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躬身行禮:“不知百戶大人駕到,小的有禮了。”
尹子劍揮了揮手,“這位是我們錦衣衛東陵千戶所的千戶大人,你們懷遠縣的縣尊大人可在衙內啊?”
“這......”那衙班頭猶豫了一下,“縣尊彭大人的確在公廨內,但是......”
“什么但是?”尹子劍不怒自威的喝問道。
“但是縣尊大人,昨夜公務繁忙,現在還沒起來呢。”那個班頭心虛的說。
縣令彭文仁的確還沒起床。
但不是因為公務繁忙,而是和縣里著名的青樓花月樓的兩個姑娘鏖戰到了半夜,現在三個人正在大被同眠呢。
“讓開!”尹子劍看著班頭磨磨唧唧的不想讓路,怒視著他喝道。
“是!”
饒是這個班頭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錦衣衛百戶啊。
這些人可是出了名的兇神惡煞,他連忙退到一邊。
朱允熥大步流星的走進懷遠縣衙。
云奇和尹子劍在他身后跟著,看到前面的大堂沒有一個人。
朱允熥走到公廨縣令的房間外,一腳踹開的了房門。
“哪來的刁民?”被從睡夢中驚醒的彭文仁勃然大怒,坐起身子怒喝道。
他身邊的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子看到屋子里突然闖進來的一群人,嚇的花容失色的鉆進被窩,用被子遮住面孔。
“你就是懷遠縣令?”朱允熥面帶嘲笑的看著眼前這個縣令。
彭文仁今年五十多歲,須發皆白,一臉書生氣質,他是洪武十年的二榜進士,平日里滿口道德文章。
若不是現在身邊還躺著兩個年方二八的美嬌娘。
看著他他義正言辭的表情,正義凜然的態度。
朱允熥真覺得他是一個高風亮節的道學大儒。
朱允熥從懷中掏出腰牌,在彭文仁面前亮了一下。
“本官乃是錦衣衛東陵千戶所千戶朱允熥,穿好衣服,我在縣衙大堂等你。”
“老爺,這人是誰啊?”
等到朱允熥走后,一個花月樓的姑娘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摟住彭文仁的脖子撒嬌的問。
彭文仁哪里還有心思理她。
朱允熥是誰他可是心知肚明,錦衣衛千戶的身份還真算不上什么。
欽差大臣,巡撫天下,領王命旗牌,持尚方寶劍。
這里面哪一樣他都惹不起,今天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他丟的就不是烏紗帽了。
在兩個姑娘的伺候下,彭文仁戰戰兢兢的著衣服。
他心亂如麻,額頭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細汗,臉上陰晴不定,心里不知道盤算著什么。
半個時辰之后,彭文仁穿戴整齊來到堂前,收到通知急忙趕來的懷遠縣那些屬官胥吏已經站在大堂之內。
因為不是直隸治下,因此懷遠只有縣令和主簿兩名屬官,其他六房主事,三班班頭等齊齊整整的站在堂下。
面對著堂下站著的這些人,朱允熥也不說話,只是用手把玩著一根火簽,拿著它輕輕的敲打自己左手的手掌。
朱允熥默然無語的時間越長,懷遠縣的屬官胥吏們就越害怕,有幾個六房的主事已經雙股站戰,不能自已。
“殿下,下官要出首!”突然,懷遠縣的主簿周德壽滿頭大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朱允熥抬起頭,一臉玩味的看著周德壽,“你要出首何人啊?”
“下官要出首懷遠縣令彭文仁!”周德壽神色堅定,毅然決然的說。
“你要出首他何事啊?”朱允熥繼續笑著問周德壽。
看到周德壽從懷中掏出一個賬簿。
朱允熥向尹子劍使了個眼色,尹子劍走到他的面前接過賬簿,呈到朱允熥的手中。
聽見周德壽要出首自己,彭文仁大驚失色,他面色慘白,氣急敗壞的用手指著周德壽,“你......你......”
周德壽也不看他,看見朱允熥翻看著賬冊,連忙說道:“下官要告這懷遠縣令五大罪狀:
第一,貪墨公使錢,以為私用,導致懷遠縣的胥吏衙役近一年沒有發過餉銀糧秣;
第二,盜賣朝廷賑災糧食z他與糧商勾結,將朝廷撥付的賑災糧囤積居奇。
同時哄抬糧價,不僅致使很多災民餓死,就連懷遠的普通百姓也買不起糧食;
第三,勾結當地鄉紳,偽造魚鱗黃冊,侵奪百姓土地,造成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第四,巴結權貴,常家多年來在懷縣橫行無忌,欺壓百姓。
有百姓前來喊冤,他不敢得罪常家。
反而那良善百姓輕則杖責入獄,重則充軍流放。
因為他,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第五,洪武爺曾立下規矩,士子嫖妓科考永不錄用。
官員狎妓宿娼者,必遭罷職,永不敘用!
可是這彭文仁,卻經常眠花宿柳。
近一年來,更是將那些風塵女子帶回縣衙公廨。
現如今,我們懷遠縣衙簡直變成了煙花柳巷,一片烏煙瘴氣,毫無朝廷的威嚴。”
看到周德壽出首自己,彭文仁原本還氣勢洶洶。
但他每說出一條自己的罪狀,彭文仁的氣勢便矮了一截。
等到周德壽說完,他已經魂飛魄散的癱坐在地上。
“彭縣尊,”朱允熥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輕蔑的看著彭文仁,“周主簿可有栽贓陷害于你啊?”
“這......這......”
彭文仁想要辯解,奈何周德壽所說的每一條都是證據確鑿,讓他無法反駁。
臉色變了又變,彭文仁終于頹然的趴下。
他跪伏在朱允熥面前,“都是下官一時糊涂,還請皇孫殿下恕罪。”
“恕罪?”
朱允熥冷笑了一聲,“我饒恕了你,這懷遠縣因你而死的百姓誰來饒恕啊?”
彭文仁也不辯解,只是跪伏在地上,渾身顫抖著,說不出來話。
看著手中的賬簿,再看看跪伏在堂下的彭文仁,朱允熥感到心中的戾氣越來越盛。
他狠狠的一拍驚堂木,“來人,請出尚方寶劍,把彭文仁......”
“等等......”還沒等朱允熥的話說完,一個身形健碩的大漢,從堂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