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日記收起，蘇無嘆息。

咚！

熟悉的鐘聲仿若恒古不變的旋律，在固定的時段內響徹。

鐘聲響起之后，白色的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天空生成。

目光所至，白霧內，巨大的身軀蠕動，仿若想要脫離此地，但又好像因為一些什么而不得解脫。

于是它制造出驚天動靜，用那滿是觸須肉瘤的百米巨手試圖分解身下的城，卻又在半空被某一類存在驚退，遁入白霧內靜寂。

這一切，仿佛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讓這座城徹底沉寂。

蘇無想到了在城內無意識走動的“艾薇兒”。

在這里，她代表著什么？

神？

空想生物？

還是，空想生物的一部分？

蘇無試圖勾動體內的圣劍權限，但每次他準備那樣做，都讓他感覺像是一個沒有任何力量的凡人，在試圖推動一座大山。

這圣劍權限，讓他想到了之前艾薇兒在他身體內留下的好東西，與愛麗絲大小姐那時一般。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待白霧散去，恐懼的怪物沉寂，他再次深入劍之城之中。

這一次，他必須要找到那位敲響了鐘聲之人。

在這已經死寂的城，他或許會知道一些東西。

……

血紅色的世界已經完全化作了混沌的紅色粉末。

粘稠，流轉。

一切都在不可想象的力量之下，化作了最原始的氣態。

空想世界，愛麗絲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消失的右手。

她的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仿佛隨時都會破碎的玩偶。

但相對于她的碎裂，對面的艾薇兒則是只剩下了一顆滿是裂痕的頭顱。

此刻，艾薇兒那冰冷的聲音響起。

“真是不可思議呢，明明是一絲力量都沒有解放的軀殼，卻能與我解放了部分力量的空想之軀戰斗至此，甚至，將我的身軀擊碎。”

“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在不遠處，愛麗絲眼角血紅愈發妖艷。

她抬手，下一秒，宛若時光倒轉，天地變化，隨著她的內心所想，血紅的世界恢復原狀。

這是她的空想世界，在這里，她就是絕對的主宰者。

她那只已經粉碎了的手臂緩緩復原，肉片附著，讓她看上去像是一尊泥偶捏成的生靈。

在她的對面，艾薇兒的身軀也逐漸恢復，只是這一刻，她沒有再動手。

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了，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不是面前這位存在的對手。

愛麗絲血紅的眼眸泛著妖異的光芒。

“我啊…我只是一個向往美好生活，比較喜歡玩弄別人的普通美少女呢…”

她笑著開口。

“當然，在某些方面，我可能，有點強哦…”

“月神曾經的古老者，我見過，即便是月神本體的空想，我也見過，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月神”。”

艾薇兒神色冰冷。

“從空想生物的位階來看，月神，與我劍神應該處于同一位階才是，那么，就算現在的我因為殘缺而無法戰勝你，但擊碎你的空想世界，并不是什么難事。”

“我原本以為，你是月神的軀殼，因為你的身上散發著月神的氣味，圣神教廷過去曾舉行過與萊因哈特家族類似的儀式，若是沒有意外，你就是那一次被喚醒的。”

“只是…”艾薇兒眼眸微瞇。

“你卻…好像并不只是月神呢…”

面對艾薇兒的質問，愛麗絲并沒有回答，而是似乎有些感慨一般，開口。

“月神…劍神…這些都是那些人類加在我們身上的稱謂。

你我，都是悲傷的產物，是他們企圖控制空想而打造的軀殼。”

愛麗絲目光深邃。

“你已經解放了身軀，但也相對應的，你失去了作為人的一部分。”

“人？那種東西有什么價值？弱小的就像是隨時都會死亡的蟲子，在你我這樣的生命面前，他們就像是不斷燃燒而又片刻熄滅的星火。

璀璨之時散發微芒，熄滅之后，化作塵埃。”

“既然如此，那你把蘇無給我，畢竟他也只是你眼中的塵埃一般的人類，不是嗎？”愛麗絲眼眸認真。

她的話語，讓艾薇兒感到了不滿。

“我已經說了，他是我的。”

“高高在上的空想，會在意如塵埃一般的人類？”

“嘻…”愛麗絲突然笑了。

她注視著艾薇兒那張美麗，仿佛散發著神圣光芒的面孔。

解放了部分本體，她原本可以化作她所想象的真正姿態，但結果卻是，她保留了作為人的形態。

這是因為什么？

不言而喻。

所以愛麗絲笑了。

“你在笑什么？”艾薇兒眉頭微皺。

她本不應該流露出這種類似于生氣與不滿的情感才是，在她解放了真神之后，她就升華成為了另外一種偉大的存在。

那樣的她，不應該擁有情感這種沒有用的東西。

但是…

“蘇無他現在就在你的空想世界吧？”愛麗絲卻是沒有回答她的話語，而是開口詢問。

“是又如何。”艾薇兒神色冰冷，雖然清楚自己打不過眼前的愛麗絲，但每當從她口中吐出“蘇無”兩個字時，艾薇兒都會涌出一股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沖動。

“那這樣，我反而不著急了。”

愛麗絲眼眸流轉。

“反正你也不急著去做你想做的那些事情，對于你來說，處理那些剩余的污穢，也只是隨手就能做到的事情，不是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如在這個世界，我的世界，稍作停留一會如何？”愛麗絲血紅的眼眸，充斥著某種奇怪的自信。

那種感覺，仿佛是對于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有所知曉那般。

她的模樣，讓艾薇兒眉頭緊皺。

空想生物，超脫了世間一切的存在，她們的自身，本身就是幻想的具現，但就算如此，她這具軀殼在沒有解放之前，也只是擁有達到這個世界上限的力量，作為人的那一部分，也只能感應到對應的惡意與思念。

但面前的這一位，她仿佛能夠看到未來與過去。

既然如此，雖然不清楚面前的存在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接下來要做的，也確實只是一件揮手就能做到的小事——抹除萊因哈特這個黃金家族的主要力量與族人。

其實她原本那么迫切的想要離開這里，也只是為了帶著蘇無離開愛麗絲所在的區域。

但現在看來，已經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