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子玉瀾笑了笑，看這孩童說話像個精明的小大人，便揶揄地問他：“那么請問小兄弟，我們三人在你這里留宿一晚，需要多少錢？”
“三百錢！”男童一副早已知曉他心思的模樣，不客氣地答道：“一人一百錢，三人三百錢！”
這小孩算帳算得挺好。
子玉瀾被他這精打細算的模樣逗笑了，爽快地答應下來：“三百錢就三百錢，這種天氣能讓我們三人住一晚，這三百錢不貴。”
“公子！”薛鳴上前走到他身旁，想苦口婆心勸阻他一番。
剛才他們分明沒有聽到腳步聲，這孩童卻突然出現在眼前，這已是古怪。
更古怪的是，孩童身后掛滿五彩燈籠的村子，別說今日不是元宵，也不是中秋，更不是除夕元旦，就算是平常日子，他也從沒聽說過哪個地方平白無故掛這種五彩燈籠的。
這里根本就是一座鬼村！
“那就跟我進村吧。”男童挑著綠燈籠轉身就往村里走。
子玉瀾懶得理一臉焦慮的薛鳴，跟著男童走進村，頭也不回地不忘吩咐：“把馬栓好。”
拴馬？
薛鳴恍了下神，兩只咪咪眼剛好瞄到井邊的黑木頭，這才意會他說的話。
原來這根燒焦的木頭，是用來拴馬的栓馬柱！
公子是怎么看出來的？！
三人跟著男童進村，村子里靜悄悄的，見不到半個人影，聽不到一絲動靜。
除了他們三人的呼吸聲。
走了十來步，迎面撲來一股淡淡的焦炭味，像是附近哪里著過火留下的氣味。
佟影四望了下，村里并沒有被火燒過的屋舍，倒是每戶屋檐下都掛著一盞彩色的燈籠。
或綠，或橙黃，或朱紅，或白色，或黑色。
他目光不覺落在那黑色的燈籠上，其他顏色也罷，深暗色的紗布裹物在民間視為不祥，怎會有人用來裹燈籠？
而且自古以來，燈籠都是掛雙不掛單，掛單只燈籠也被視為不詳。
他又看向村里的房子，每間屋舍都緊閉著窗門，門縫底下也沒有透出丁點兒光亮，顯然屋里的人根本沒有點燈。
他們不是睡了，就是刻意不點燈。
但既然不點燈，卻又要在門口掛上一盞彩色的燈籠，這就更奇怪了。
點燈不就是為了照明視物嗎？
為什么屋里不點燈，卻反而要在外頭掛燈籠？
難道里頭不用照明，外頭卻需要？
尋常夜晚外頭又沒什么人走動，掛這么多燈籠做什么？
難道這些燈籠不是給人照明，而是給……
佟影轉頭看向薛鳴，橫了他一眼：“你覺不覺得……”
“覺得！”
薛鳴不用他說透，一個眼神就意會，隨即就湊到他身旁壓低聲音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苗疆有一些地方，家里頭只要有人死了，就會在門口掛一盞燈籠，他們管這些燈籠叫還魂燈！”
“你知道為什么要掛還魂燈嗎，因為頭七的時候，那些鬼魂就會尋著燈光回家，最后看一眼家人再走，所以那些燈籠下面，都照著一只……”
佟影拔開他抱向自己胳膊的手，白了他一眼：“一只什么？！”
這矬夫，又怕又愛講！
子玉瀾懶得理兩個屬下的悄悄話，轉頭直接問男童：“小兄弟，你們村子里為什么掛了這么多彩色的燈籠？”
“我叫小虎，”小虎邊走邊轉頭斜睨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我們這剛過完彩燈節，按照傳統習俗，節后都要再掛三天燈籠，才把燈籠撤下來。”
“彩燈節？”子玉瀾楊眉：“這是什么節，我們從未聽說過大齊有這么個節慶。”
小虎道：“你們當然不知道這個節慶，這是我們村子里獨有的節日，外頭沒有，我娘說這是我們為了祭奠戰死沙場的親人，才自己設辦的節日。”
“你是遺孤？”子玉瀾略顯驚訝地猜道。
小虎點頭：“我娘說，從我祖父那輩起，我們村的男丁滿十四歲就要被強行征兵入伍，上戰場殺敵，但他們去了戰場之后，很少能活著回來的。”
子玉瀾點頭：“刀劍無眼，上了戰場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我的祖父和父親，還有我父親的兄弟，和村里的男人們，他們都沒有回來，都死在了戰場上，所以村里的人每年都在這個時候合辦彩燈節，一起祭奠死在戰場上的親人。”小虎道。
這時四人停在一排柵欄前，小虎推開柵欄的門道：“到了，這是我家，家里還有兩間空房，你們今晚就住那里吧。”
屋里的燈一下亮了，頓時照亮柵欄內的小院子。
里頭的女人聽到外頭的聲音，立即打開門迎了出來：“小虎！你跑哪去了！”
“娘！”小虎看見她就道：“這是我今晚帶回的客人。”
小虎又對子玉瀾等人道：“我爹姓喬，大家都喊我娘喬嬸。”
薛鳴看見一個肥墩墩的中年女人，從亮堂堂的屋里奔過來，提著的心微微放松下來。
終于看見了個有人氣的了！
喬嬸看見三人頗為熱情，滿面笑容地走到前頭引路：“各位定是被今日的風雪困在了這里，不過不打緊，我們這時常有過路人來借住，你們安心住吧！”
“多謝喬嬸留我們住下。”子玉瀾也客套道。
小虎轉頭問三人：“你們打算住多久？”
子玉瀾道：“我們打算先住一晚，看明天天氣如何，再做后續打算。”
說話間，柵欄外忽然閃出一條身影，一步步歪歪扭扭地朝他們走來。
三人若有所覺，都齊刷刷回頭，只見那身影身型枯槁，頭發散亂，衣衫襤褸。
他臉部雖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楚，但那渾身扭曲詭異的模樣，與一頭行骸無異！
他一步一步，扭曲搖晃，穿過柵欄，越走越近！
“公子，行尸！”
這回連佟影都嚇得大叫起來，朝子玉瀾那邊跑了兩步，就差伸手抱上他的胳膊。
那具行尸這時忽然停在他們一丈遠的地方，扯著嘶啞的嗓音道：“小虎，今天又帶人進村啦？”
會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