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他卻未曾發出一絲哭聲,也不見一滴眼淚。
只是喃喃自語:
“是我害了父母,是我害了全家,是我……都怪我,都怪我!”
此時,張清靜動了。
他偌大的身子,速度極快,迅速降臨到心如死灰的林懷義身旁。
蒲扇似的右手,抓住林懷義的肩膀。
將身形矮小的林懷義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
金光一閃,將其擲了出去。
林懷義猛地撞在遠處的墻壁之上,發出‘嘣’的一聲,沉悶而震動。
一抹鮮血從其嘴角緩緩滲出。
林懷義布滿血絲眼睛里面才算是有了幾分生機,繼而爆發出痛徹心扉的哭聲。
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一張圓臉,重重砸在地上。
夏銘宗看到張清靜對林懷義出手,饒是他仇視紈绔子弟,可見到其家破人亡也生出幾分同情。
雖然知道自己打不過天師,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論一番。
“咳咳咳”
孫玉樞伸出枯瘦的手臂,看出了夏銘宗的意圖,將其攔住。
蒼老嗓音響起,將他勸住:“夏老板不要被表象迷惑,清靜師侄是為了救他!”
王道生也不理解張清靜的做法,只不過他了解原著。洞曉張清靜和林懷義將來的關系,明白其并沒有害林懷義的心。
此刻聽了師爺的提點,登時醒悟。
遭此大難,林懷義心如燈滅,已有死志,認為自己害了全家。
以至于哭不出聲,流不下淚。
而張清靜毫無顧忌的出手,給他造成身體上的巨大創傷,重擊之下,以身傷代心傷,喚醒了林懷義的求生之意。
這也是師爺攔住夏銘宗的原因吧!
看到夏銘宗還有帶著余怒的臉,王道生貼心地出聲提示:“夏老板,你仔細看林懷義的表情!”
夏銘宗這才回過味兒來。
看了看孫玉樞和王道生,一時間有些訕訕,不好意思地退回原地。
“孽障,林家就剩下你這一縷香火了,你這般尋死覓活,對得起死去的雙親嗎?”
張清靜聲音里隱隱摻雜了雷法,聽著如同黃鐘大呂。
帶著洗滌人心的功效,沖刷著林懷義早已崩潰的內心。
他要做的不僅是消弭掉林懷義的死志,還要為他活下去找到一個理由!
林懷義表情木然,粗壯的眉毛擰在一起。
張清靜趕緊趁熱打鐵:“你只有活下去,才能續你們林家的一脈香火!
也只有你活下去,活得精彩出眾,才不辜負你的父母,才對得起他們的在天之靈!”
漸漸的林懷義的臉上生動了起來。
不再是死人一般。
他膝行向前,爬到父母尸身旁邊,流著淚磕下三個響頭。
“爹!娘!”
他顫抖著用雙手仔細撫摸著雙親的臉龐。
大顆的淚珠滴在雙親早已成為焦炭的軀體上。
而后,他不管不顧撲在雙親身上,緊緊抱著他們,慟哭不止。
如同他們還活著似的。
王道生別過臉去,不忍心看眼前的人間慘劇。
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他不由的悲從中起:“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孤兒!”
許久,林懷義緩緩起身,沖著王道生他們深施一禮,感激道:
“謝謝各位能來救我林家!”
孫玉樞他們疑惑不解,不知道林懷義是從哪里知道的此事。
可眼下并不是問此事的時機。
張清靜這才算是松了口氣,放下心來。語重心長道:“林懷義,我乃當代龍虎山天師,你可愿拜我為師,入山修道?”
林懷義經此大變,對一切都不敢輕易相信,他沒辦法辨別事情的真偽。
可他畢竟天賦異稟,玲瓏心腸。
結合張清靜所作所為,知道其不會害自己。再者說自己現在除了這條性命,還有什么值得別人圖謀的呢?
就連幾個家仆都在一路上偷偷跑掉了。
憑借自己很難在亂世之中活下去,而只有活下去才能為父母報仇!
他的眼底中,復仇的火焰一閃而逝。
沒有任何的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張清靜面前。
大聲叫道:“師父。”
張清靜直立在林懷義面前受了這一禮,關切地說:“懷義,請起。”
他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虛靖祖師和靈素祖師的‘收緣’就算是結束了!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隨后張清靜靈臺一團金光明滅不定,像是解開了一絲束縛。
林懷義懇求道:“師父,我想把父母入土為安,還請師父幫我。”
張清靜同情地頷首道:“本該如此!”
……
張清靜一干人等,幫著林懷義將父母安葬到不遠處的林家祖墳。
待林懷義再次于墳前痛哭一場過后。
孫玉樞拉過了張清靜,避過王道生等人,在僻靜處談話。
“清靜師侄,你可知道藥仙會如今的情形?”
張清靜嘆了口氣,無奈道:“師伯,藥仙會如今的情形已經是尾大不掉了!”
然后不無痛心的接著說道:“如今天下紛亂至此,圈里人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安生。自打理藩院被廢止后,咱們這些正派努力維持著異人界的穩定。
可隨著時局的糜爛,漸漸也是力不從心。
咱們正一對付江南的全性就已經很是吃力了,還得護著門下子弟,保證門派傳承不絕!
實在是已經無人可用了!再樹敵屬實力不從心了。”
孫玉樞也知道這些事兒,否則他一個閉門誦經的上清為什么把門人都派下山去!
他想了會兒,接著問:“不能請三一門左掌門出手嗎?”
張清靜想了下,還是搖了搖頭:“師伯,三一門的逆生三重怕是不成,你看”
他垂下手,從里面掏出原始蠱的殘骸放在手中,給孫玉樞看。
“這是藥仙會教主煉制的蠱蟲,名喚‘原始蠱’,它專以修煉人的炁體為食會沿著以下丹、中丹、上丹的順序一路吃上去。”
聞聽此言,孫玉樞瞬間明白過來。逆生三重最重煉炁,逆練一口先天之炁。天然被原始蠱蟲克制。
“而且,左掌門……”
孫玉樞一陣默然,他知道張清靜的潛臺詞——左若童早年間受的傷勢。
他也深深長嘆一口氣,搖搖頭,換了話題:“清靜師侄,你們天師道原修符箓,南宋后兼修雷法已近千年。符箓暫且不提。
歷年門中弟子修陽五雷,可聽說過激發心肺陽炁后,有脾性大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