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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道德困境

大胡子傲慢的話音剛落,周圍的年輕人便迅速上前,圍在阿納哈德的身邊。

他們的影子在搖曳的燭光下拉得老長,幾乎占據(jù)了整個大倉的空間。

獵魔人毫不在意這群村民的恐嚇,更沒有伸手去接那些銅幣。

盡管獵魔人很想多賺些錢,但是殺水鬼這活確實(shí)就值三個銅幣,加急也不過五個,不能再多了。

不過眼前的這個老混蛋,連最低價都不肯給,擺明了是想強(qiáng)迫阿納哈德吃這個啞巴虧——反正活已經(jīng)做了,你愛要不要。

“這可不對,我和長老約定的是五十枚。”

阿納哈德挺直腰板,雙手緊握成拳,重重地按在桌面上,陰沉地緊盯著對面的大胡子。原本平滑的木案瞬間出現(xiàn)蜘蛛網(wǎng)般的龜裂,

在微弱的燭光照耀下,獵魔人的右側(cè)半張臉被暗影所遮擋,只留下另一側(cè)的臉龐在光影交錯中若隱若現(xiàn)。

“大人,我們實(shí)在是沒錢了,村里的年輕人都去前線為國家效力了,糧食也基本上交。要不您在這住一晚,就算咱們兩清了。”

大胡子原本還保持著那副惡狠狠的面孔,但感受到木桌的震動后,他臉色瞬間一變,變得討好而謙卑。手掌交錯,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但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阿納哈德面無表情地聽著,獵魔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冷漠和輕蔑。他清楚這種前倨后恭的把戲,對于這種伎倆,早已見怪不怪。

“大人··”

大胡子皺著眉將他那張樹皮一樣褶皺的老臉堆在一起,又要繼續(xù)開始感情攻勢,但是獵魔人已經(jīng)不耐煩了。

“大人,您行行好,我們小孩都沒飯吃了,現(xiàn)在又到處打仗,眾神慈悲,可憐可憐我們吧···”

阿納哈德面無表情的說出下面的臺詞,驚的對面的大胡子張大嘴巴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經(jīng)典的把戲,獵魔人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接委托時的情景,那時的他剛踏入這個世界不久,對于獵魔人的生涯還充滿了期待與好奇。

那個郡長,也是用同樣的說辭來搪塞他——村里窮困,無法支付約定的酬勞。

年輕的阿納哈德面對那些看似可憐的話語,心中涌起了一絲同情,最終只收了二十個銅幣,便離開了。

然而,當(dāng)他興高采烈地拿著這些銅幣去購買斗篷時,店長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澆在他的頭上——那些銅幣,要么是舊得發(fā)黃,要么是邊角磨損嚴(yán)重,根本無法按照面值使用。

從那以后阿納哈德的信條就改了:獵魔人的工作就是狩獵怪物,拿錢。沒別的了。

干你娘,如果是普通的獵魔人,十二只水鬼,50銅幣連他媽銀劍維護(hù)費(fèi)都不夠,也就是幾杯正經(jīng)不摻水的鄉(xiāng)村麥酒價,不是刷專長誰會接這種虧本黑奴買賣。

這種被欺騙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體驗(yàn)了。

看著阿納哈德不肯妥協(xié),地中海大胡子又變回那個撲克臉,他微微側(cè)過頭,無需言語,周圍的年輕人立刻會意,仿佛接收到了某種信號。

“嘿,雜種,收好你的錢趕緊滾!”

一個滿臉橫肉的年輕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瞪大了充血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阿納哈德,仿佛要將獵魔人生吞活剝。手中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顯然已經(jīng)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和敵意。

“30銅?你只配拿10個,狗雜種!”

另一個聲音加入進(jìn)來,伴隨著吐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仿佛要將所有的不滿和怨恨都傾瀉在阿納哈德身上。

他們迅速靠近,將阿納哈德困在中間,包圍圈越來越小,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

他們的影子在搖曳的燭光下被拉得長長的,如同黑色的毒蛇般在大倉內(nèi)舞動,與阿納哈德被遮擋的半張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添了幾分陰森和恐怖。

阿納哈德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熟悉的情緒,仿佛瞬間又回了那個充滿壓抑與憤怒的要賬下午。

記憶中的郡長也是一個滿臉皺紋、眼神狡黠的老頭,此刻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獵魔人清晰地記得,當(dāng)自己再次踏入那扇破舊的木門,要求兌現(xiàn)承諾的報酬時,郡長的反應(yīng)是多么的冷漠。

“你要的話先把他殺了。”

老頭一見獵魔人歸來,非但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從身后推出來一個瘦弱不堪、衣不蔽體的小孩擋在阿納哈德的鋼劍前面,肆無忌憚的說道。

阿納哈德沉默無語,看著那個心驚膽顫,不停哽咽的幼童,只能收起武器。

為了這點(diǎn)錢而傷害一個無辜的生命,絕非他身為獵魔人的準(zhǔn)則。于是,他緩緩地收起了武器,選擇了沉默與忍讓,打算硬吃一次虧,當(dāng)作教訓(xùn)。

但身后的嘈雜笑聲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進(jìn)了阿納哈德的心中。

那些村民的嘲笑與譏諷,如同冬日里的寒風(fēng),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與孤獨(dú),憤怒與屈辱在他胸中翻涌,最終徹底沖破了理智的束縛。

阿納哈德的目光如同獵豹般銳利,迅速鎖定了那個躲藏在人群準(zhǔn)備逃走的郡長。

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阿納哈德沖上前去,一把將郡長揪了出來。他強(qiáng)行將老頭拖進(jìn)了一旁的木屋之中,反手將門緊緊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阿納哈德以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zhǔn)與高效,對郡長實(shí)施了一場“手術(shù)”。他沒有使用任何法印或魔藥,只是憑借著獵魔人特有的力量與技巧,硬生生地從郡長的手掌上剝離下了一塊塊血肉。

那場面既殘忍又震撼,讓郡長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與求饒。

直到阿納哈德手中的刀刃即將觸及郡長的第七根手指時,老頭終于崩潰了。他淚流滿面地哭喊著說出了自己藏錢的地點(diǎn)——就在他自己那片貧瘠的田地作物之下。

那一刻的阿納哈德心中并沒有絲毫的勝利感與滿足感,只有對人性丑陋一面的深深失望與無奈。

“偏狹與迷信向來是普通民眾常見的愚行之一,據(jù)我推測,這些愚行永遠(yuǎn)也無法徹底根絕,因?yàn)樗鼈兣c愚蠢本身一樣永存不滅。現(xiàn)今的高山,或許會是未來的汪洋;現(xiàn)今的汪洋,或許會是未來的荒漠。但愚蠢始終是愚蠢。”

想想獵魔人是什么生物,他們狩獵怪物,力大無窮,阿納哈德一直很難理解這些脆弱的普通人怎么敢主動挑釁他們,而且還敢欠賬不還。

“因?yàn)槟銈儾粫θ祟愔鲃映鍪帧!?

老頭捂著自己白骨森森的手腕,哀嚎著說出自己的憑仗。

聽著這個可笑的答案,阿納哈德靜靜地凝視著這個茍延殘喘的老者,心中的怒火在慢慢褪去。

這個簡單的理由,竟然成了這些人欺壓獵魔人的憑仗,真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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