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的議事廳中，二人遙遙對坐。

“看來青云宗大比，你也是第一！”

沉默許久，蔣恭終是開口道。

“弟子需要‘紅絨朝天戟’！”

宋無病并未隱瞞，如實道。

“你能回來我已知足！”蔣恭擺了擺手，“我不會要求你叛逃青云宗，畢竟你有你自己的選擇。”

宋無病目光流轉，有些意外。

可蔣恭依舊繼續道：

“但紅袖谷一行，兇吉難料，你我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其他弟子。”

“富貴險中求，生死各由天。”

“但我還是希望，你盡可能多保住一些弟子的性命。”

此話一出，宋無病腦海中頓時響起裴芊芊的話：

“會死很多人！”

少年不禁詫異道：

“既然紅袖谷如此兇險，為何偏向虎山行？”

“劍法！”蔣恭單吐兩個字，“不管是施姒的泣血長鳴劍，還是呂不塵的三千流云劍，皆是出自紅袖谷。”

宋無病有些愕然，施姒的泣血長鳴劍法自己可是見過的。

一劍斬云，血染青天。

那威壓，即便是境界高出不少的宗主蔣恭都甚是忌憚。

而雖然沒見過呂不塵親自使出三千流云劍。

但其大弟子陳臻使出的初版自己卻領教過。

若不是仗著【易如反掌】，陳臻束手束腳，瞻前顧后，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如果由呂不塵親自施展，宋無病不敢想象其真正威力。

可這兩種劍法竟然都出自紅袖谷。

難怪明明紅袖谷兇險異常，兩宗還是爭先恐后的進入。

保不齊自己就能在其中領悟出第三種劍法。

宋無病亦是不禁興趣盎然。

這縈繞在耳邊數月的紅袖谷中，到底有何等秘密。

可此時，蔣恭終是繼續道：

“按照兩宗數代宗主的手札的記載，紅袖谷中應該存在四峰一劍。”

“分別對應煉藥、御獸、煉器、符篆，以及最強的劍法。”

“這就是為何我們兩宗的建造格局都是四峰拱衛主峰，主峰專修劍法的原因。”

“說白了就是仿造紅袖谷。”

說到這里，蔣恭頓了頓，莫名有些哀愁道：

“分宗前，歷任宗主以血肉祭奠，方才打通其中一峰的數層禁制。”

“現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層了。”

“施姒！”宋無病突然插話道。

蔣恭刷的抬起頭，看著面色沉穩的少年，淺笑道：

“看來呂不塵也和你談過。”

宋無病點了點頭，接著試探性問道：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看著師姑獻祭嗎？”

一想到絕世佳人即將香消玉殞，宋無病不由得黯然神傷。

“放心，獻祭輪不到施姒！”蔣恭搖頭笑道，“之前呂不塵奪了施姒血脈，為的就是打開最后一層禁制，窺探其中的大道，只要施姒忍著不出手，呂不塵自己就會憋不住，主動獻祭。”

“主動獻祭？”宋無病疑惑道，“他既然為了機緣，豈會舍命獻祭，為他人做嫁衣？”

“誰說獻祭就會死了？”蔣恭亦是稍有疑惑，可接著面色怪異道，“在紅袖谷，誰都死不了！”

此話一出，宋無病只感覺腦海中響起晴天霹靂。

甚至一瞬間覺得，宗主蔣恭是不是也和呂不塵一樣瘋了。

你剛才不還讓我保護赤血宗弟子性命嗎？

怎么一轉眼卻說誰都不會死。

“在紅袖谷中，人死了會化作邪祟，但不會有任何改變，不入輪回，甚至能長生不滅。”

蔣恭緩緩說出其中隱秘，面色不禁怪異起來。

宋無病倒吸一口涼氣，渾身不由自主的戰栗。

煉氣界尋仙覓長，熟料一個小小的紅袖谷，竟然就隱藏著眾人夢寐以求的長生大道。

可轉念一想，長生的代價是化作邪祟。

雖不至于魂飛魄散，但也是孤魂野鬼。

有得有失，這種畸形的長生，真的是長生嗎？

“由于死后外形沒有任何改變，所以你永遠無法確定，站在你身旁的同門究竟是人是鬼，”蔣恭繼續道，“之前隕落在紅袖谷的宗主和弟子也會出現在你周圍，他們和尋常邪祟沒有區別，也是以人的精氣為食，想要把你也化作邪祟。”

“所以進入紅袖谷前，務必要記清楚同門的樣貌，不要以為穿著赤血宗長袍的弟子就是師弟，不要以為拿出赤血宗身份銘牌的就是師兄，他們其實早就死了。”

“可呂不塵為了機緣，真的寧愿獻祭成為邪祟嗎？”宋無病不解道，“就算真的如愿，又有何用？”

“他堅信那最后一道禁制后，存在成神之道！”

蔣恭字字鏗鏘的解釋道。

腦海中一陣嗡鳴響起，宋無病不受控制的癱坐在椅子上。

第二次聽到成神之道這件事，宋無病仍是宛若聽到晴天霹靂。

到底真有其事，還是宗主蔣恭也瘋了？

“成神虛無縹緲，甚至無稽之談，”察覺到宋無病怪異的神色，蔣恭淡淡一笑道，“但當一個人心中的執拗到達一個病態的地步，仍憑你如何解釋都是徒勞，為了這謠言，即便身死道消，他都在所不惜。”

“也就是說，呂不塵堅信，就算自己獻祭成了邪祟，他也可以通過最后的成神之道羽化登仙？”

聽得蔣恭的解釋，宋無病怪笑道。

“不錯！”蔣恭點了點頭。

“那既然這最后的機緣如此之大，為何要讓尋常弟子進去當炮灰？”宋無病仍是不解道，“這會不會太過殘忍？”

“數代宗主篳路藍縷，才堪堪打通煉藥峰這一條路，但煉藥峰并不是就這么擺在那里，”蔣恭解釋道，“整個紅袖谷極其詭異，四峰沒有具體位置，或者說四峰會隨機出現在任何位置。”

“而引出煉藥峰的方法，便是靈氣！”蔣恭皺眉道，“但凡進入紅袖谷的修者，體內靈氣便會不受控制的外溢，最后匯聚到天空之上，靈氣聚集為一株九瓣花，九瓣全部被靈氣充盈時，四峰位置便會固定，煉藥峰便可顯露，屆時你們的任務便完成了。”

“你是不是想說，為何兩宗不讓靈臺境的靈氣充盈花瓣，而讓弟子鋌而走險？”

察覺到宋無病煞白的面色，蔣恭無奈問道。

“弟子明白！”宋無病搖了搖頭，“靈臺境是宗門的最強者，少一名靈臺境，勝算就少一分，所以沒有誰愿意犧牲自己宗門的靈臺境為別人開路。”

“你很聰明！”蔣恭欣慰道，“但了解人性，就代表著失去人性。”

宋無病并未搭話，但心中對蔣恭的話有了些許的贊同。

如果是以前，自己或許想著除魔衛道，匡扶正義。

但現在，宋無病只覺得，所謂正邪好壞。

并不取決于棋子的黑白，而在于誰活到最后。

“任務完成后，我們該如何出來？”

宋無病目光矍鑠，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劍靈！”蔣恭解釋道，“這就是為何不讓你帶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