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伯羅奔尼撒戰爭 （前431—前404）

在前文所述的形勢下，底比斯人對普拉提亞共和國采取了軍事行動。底比斯軍隊是斯巴達盟軍中最強大、最大膽的一支，他們攻入了城鎮，還占領了部分地區，但最后被打敗了。差不多有200個底比斯人落入普拉提亞人手中，作為俘虜被殺。普拉提亞對雅典非常忠誠，因而在這場戰爭中獲得了雅典的支持。

雅典人與伯羅奔尼撒人之間的聯盟現在破裂了，雙方都在為戰爭做準備。斯巴達人和雅典人都向波斯求助，并呼吁自己的盟友武裝起來。幾乎所有希臘城邦和島國都選擇其中一方參加了這場戰爭。經過熱火朝天的準備，就在普拉提亞殺掉200個底比斯俘虜的幾周之后，斯巴達人及其盟軍在科林斯地峽集結了一支6萬人的軍隊，斯巴達國王阿希達穆斯為統帥。他們很快攻入阿提卡，沒有遭遇任何反抗。然后他們沿著阿提卡東海岸前進，在途中燒毀城鎮，洗劫了這個地區。與此同時，雅典人在伯里克利的建議下，把他們的家人和家具帶到了城里，把他們的牲畜送到埃維亞島和其他鄰近的島嶼上。然而，雅典人并不情愿這樣做，因為他們比其他希臘人更依賴鄉村生活，而沒有了鄉村產業的收入，他們中的很多人從衣食無憂變得貧困，而雅典城也不能為這么多人提供食宿。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積極備戰，一支由100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已經做好了應對敵人的準備。

有了這支艦隊，再加上幾支來自克基拉和其他地方的艦隊，雅典人繞著伯羅奔尼撒半島，打敗了西海岸的大部分支持斯巴達的城邦。接著，他們占領了阿卡納尼亞的阿斯塔科斯，驅逐其僭主，建立了民主制度，使其成為自己的盟軍。他們沒有動用任何武力，就使龐大的凱法利尼亞島臣服了。阿希達穆斯想要與雅典全面開戰，但是沒能實現，所以在他發現供給維持不下去的時候，就從維奧蒂亞回國了。第二年，這位斯巴達國王再次出征，攻打雅典聯軍，但是仍然沒有成效，因為伯里克利使用了與上年一樣的策略，避免在陸地上與敵人直接交戰。

但是，這位偉人和他的人民遭遇了另一個敵人，這個敵人即使是他也無力應對：一場瘟疫此時襲擊了不幸的雅典人民——最初發生在埃塞俄比亞，又肆虐到埃及和亞洲許多地區。“開始時人頭部發熱，眼睛發炎；舌頭和喉嚨充血，呼吸有惡臭；接著打噴嚏，劇烈咳嗽，然后腹瀉不停，嘔吐不止；接下來劇烈打嗝和痙攣。皮膚發紅，到處潰爛，但是盡管體表并不發熱，體內卻發熱嚴重，病人難以容忍，他們穿不得任何衣服，很多人甚至跳進井里緩解發熱。他們口渴難耐，睡不著覺。然而受折磨的人卻沒有想象的那么虛弱，發熱一般持續7到9天，但不幸的是，許多幸存下來的人死于腸潰爛以及隨后的麻疹。疾病從頭部蔓延至全身，致使很多人失去四肢。有些人完全喪失了記憶，身體恢復之后，不認識他們最親近的朋友，甚至連自己都不認識。”若不是篇幅有限，我們還會提及很多其他癥狀來說明這場瘟疫的可怕。必須說明的是，人類在感覺到死亡不可避免時，幾乎無法依靠信仰的力量來維持良好的道德品行。很多人搶占每一件能到手的東西，沉湎于酒色，放蕩不羈。法律對此無能為力，因為沒人指望他能活下來接受判決。

雅典人的精神破滅了。他們提出講和，卻被傲慢地拒絕了；失敗的恥辱和疾病的痛苦同時存在，加深了他們對伯里克利的不滿，認為他是一切苦難的始作俑者。他們為此召開了公民大會，但是伯里克利不僅成功地為自己做了辯護，而且勸服他們繼續戰爭；直到伯里克利被判處一筆巨額罰款，他們的憤怒才得以平息。公元前429年，在埋葬了最后一個孩子之后不久，伯里克利因感染瘟疫去世了，最后一個孩子的死亡將他內心的剛毅擊得粉碎。

伯里克利死后，戰爭不間斷地持續了7年，造成了大量的損失和痛苦，但是兩個敵對的聯盟都沒有取得決定性的優勢。雅典的大陸屬地遭到攻擊。普拉提亞進行了頑強的抵抗，但是最終被打敗了。萊斯沃斯島的大部分地區發生了叛亂，但最終被鎮壓。

這一時期，希臘各城邦都受到內部騷動和叛亂的影響。在每一個共和國，幾乎在每一個城邦，野心勃勃和滿腹陰謀的人尋找各種途徑得到斯巴達或者雅典的幫助，這取決于他們擁護和支持的是貴族還是民主派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最反常的罪行發生了：揮霍的人為了擺脫債主的催逼和威脅而刺殺了債主；父母極其殘忍地懲罰了奢侈而放蕩的兒子，兒子便弒殺父母，以報復他們的嚴苛。為了商討城邦安定相關事項而召開的公民大會，最后用武力決定辯論結果。男人嗜血成性；大范圍的混亂擊垮了一切法律。

到了戰爭的第七年，斯巴達人發現自己不得不去講和；但雅典人提出的條件太苛刻，他們無法接受；然而到了第八年，雅典和斯巴達以及伯羅奔尼撒聯盟的一部分城邦達成了一年的休戰協議。但在色雷斯，戰事仍在繼續，斯巴達人布拉西達斯前一年攻占了雅典一個非常重要的殖民地——安菲波利斯。休戰期滿后，雅典試圖收復這座城市，但是遭遇慘敗。公元前421年，雅典與斯巴達簽訂了50年的休戰協議，然而，伯羅奔尼撒聯盟的許多城邦拒絕加入。根據停戰協議的條款，雅典和斯巴達幾乎處于戰事開始時同樣的境地；但是伯羅奔尼撒聯盟中幾個城邦的利益被徹底忽視了。

斯巴達的盟邦普遍不滿，他們察覺到斯巴達的利益與自己的利益不再一致時，已經被聯盟的首領拋棄了。還有很多其他原因導致他們對斯巴達不滿，盟邦之間也存在很多糾紛。希臘的政治上出現了一種特殊的合作關系，雅典一度成為伯羅奔尼撒城邦聯盟的領袖。斯巴達和雅典之間的戰爭很快再次開啟，戰事發生得很迅速，比以前更具影響力。

伯羅奔尼撒戰爭開始時，錫拉庫扎在西西里島所有城邦中幾乎占有絕對優勢。這個城邦是民主制政體，因而傾向于將自己的利益與雅典聯合起來；但在另一方面，他們是多利安人后裔，這使他們與斯巴達建立了聯系。利昂提尼斯人是西西里島上的愛奧尼亞人，他們同很多小城邦一樣，想從錫拉庫扎的統治中獲得解脫；但在隨后發生的戰爭中，他們處境困難，因而向雅典請求幫助，雅典同意了。不久之后西西里城邦之間大體上獲得了和平。但是，新的爭端又出現了；埃蓋斯塔人民懇求雅典出兵保護他們免遭錫拉庫扎的屠戮，雅典派往國外的最大規模的遠征軍最終從雅典啟航了。

這是雅典人亞西比德提議的結果，他之前已經參與公共事務。亞西比德是克列伊尼阿斯的兒子，擁有雅典最高貴的血統，很早就繼承了一大筆遺產。他極具天賦，也野心勃勃。周圍的人都奉承他，這讓他信心十足，不到12歲的時候，他就謀劃了在公民大會上發言，盡管這違背了希臘的習俗。他非常欽佩偉大而智慧的蘇格拉底，而后者也為他卓越的能力所吸引。彼此之間的友誼隨之產生，但即使是蘇格拉底也沒能使自己的年輕弟子徹底克服所受到的誘惑。亞西比德任由自己成為欲望和激情的奴隸。

在準備遠征的軍備時，亞西比德宣布他的計劃已經遠遠超出了遠征的直接目標。他提議先征服西西里島，將其作為征服意大利的希臘城邦的第一步，然后征服迦太基；此后與西班牙建立聯系，確保雅典能籌募足夠多的雇傭軍來征服伯羅奔尼撒。但亞西比德本人被政敵陰謀算計，被迫離開雅典，逃到斯巴達，并將雅典遠征西西里島的目的告訴了斯巴達，促使斯巴達出兵援助錫拉庫扎。斯巴達的援軍及時趕到，避免了錫拉庫扎被征服的命運。結果，這次遠征使雅典的大軍，以及派去支援的另一支兵力幾乎相等的軍隊，完全被摧毀。

由于背離了伯里克利的策略，雅典人喪失了他們付出巨大代價才贏得的優勢，而這只能怪他們自己太輕率魯莽。災難發生在公元前413年，也就是戰爭開始后的第19年。雅典馬上就要奪得海上霸主的地位了，但他們的盟邦開始離它而去，波斯人在幫助伯羅奔尼撒人。雅典政府經歷了不止一次的改變，亞西比德又回到了雅典。依靠他的才能，雅典人在某種程度上恢復了其優勢地位，但不久之后他就被放逐了。最后，在戰爭開始后的第26年，雅典艦隊在阿哥斯波塔米戰役中幾乎全軍覆沒。公元前404年春，雅典人向斯巴達人投降。

斯巴達的盟邦力勸斯巴達對雅典進行殘酷報復，但是斯巴達人的利己主義很少為強烈的感情所左右。他們非常明智地選擇了保存雅典，僅僅摧毀了它的防御工事和海軍，使雅典淪為一個受其支配的盟友；在雅典建立30人的寡頭政府，取代了輝煌而充滿活力的民主政府，而這種政府曾經使雅典強大到足以威懾所有希臘城邦。雅典雖不情愿屈服，但又別無他法。斯巴達艦隊的統帥萊山德進入了雅典港口；被流放的人回到了雅典，伴隨著節日的音樂，斯巴達人開始拆毀長墻。色諾芬(7)說，那一天被認為是希臘獲得自由的標志。事實表明，普遍的觀點往往都是錯的，弱國從主宰者的更迭中獲益甚少。這場幾乎持續了27年的戰爭于公元前403年結束了。

亞西比德不在被恢復身份的流亡者之列，但他依然擁有之前恢復了的色雷斯貴族身份，這讓斯巴達人和雅典的新政府心生嫉妒。最后，為了逃脫斯巴達人的追捕，他去了小亞細亞。在那里，他的家遭到一群暴亂者的襲擊，但不確定誰是始作俑者。他的房子被人放火燒毀，亞西比德和他的仆人沖了出來。他是如此勇猛，以至于沒有人敢與他肉搏；但是他被遠處射來的飛鏢和箭擊中，死時還不到4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