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暗涌
“你多留點心?!崩馅w點點頭,擰滅了煙頭,又拿鞋搓了搓。
“啥?這是咋說的?”守義警覺地問,“這是又要翻臉?”
“這不好說,就看談判談得咋地了。”老趙搖搖頭,拿起茶缸又喝了一口,“管他呢,咱們當兵的。長官說往哪就往哪,聽天由命吧?!?
“唉,也對。管他啥呢,能把這廠子遷出溝里就行?!笔亓x也搖搖頭,把煙掐了,“那就這等著?”
“嗯。明兒起開始把皮子收拾打包了,機器修修也收拾好,各種家具(工具)都裝了箱里頭,牲口都喂好。隨時等候命令的。”老趙這才把此行的要求說出來。
“這些都好辦,可咱在這深山里頭,咋能知道到底談成啥樣兒了?你不在這兒跟著?”守義用筆一一記下,接著問道。
“我每天出去聽一回信兒!你們就在這好好歇上幾天,在這山里頭也好幾年了,還沒好好賞賞這山景兒呢!”老趙笑著支招兒。
“還賞景兒?也不怕狼吃了?盡出些餿主意?!笔亓x說話也直,毫不避諱這個給他撥錢撥糧的老趙,“再說這山里頭啥也有,狐子(狐貍),野豬,鬧不好還有豹子,瘋了沒事兒看山景兒?”
“這不挺好,不用花錢等于逛動物園了!哈哈哈!”老趙說話也風趣。
“那咱倆換換,你來住這動物園?”守義開始抬杠了。
“別別,我的營生你能干了,你的營生我可真做不了。弟兄們都苦了,等出去了,我好好給跟要上點賞,慰勞慰勞大伙兒。”老趙笑著許諾。
“行!這可是你說的,我可記下了。甭說了不算!”守義笑著晃晃手里的記事本。
“啥時候不算過,真是。就這哇,好好緩上幾天。”老趙咂了下嘴瞅著他說,又想起什么,“趁家具還沒收拾,給咱也鬧條皮褲帶,老見長官們系。這一天到處亂轉,穿條大襠褲,也不用系這皮褲帶,這回換了地點,也好好穿穿這軍裝,威風一把?!?
“這還是點兒啥事兒,這就給你裁去!不過這得算你私人的,不給你記公賬上啊!”守義說著就起身往做皮帶的屋子走去。
“私人就私人,省得說我占便宜!”老趙酸溜溜地說,“我說老童,你這人也過犟了,這還算點啥?”兩人聊著進了這屋里,不一會兒就裁好了皮帶。
接下來的幾天,工廠里的人每日忙碌收拾這些工具、材料、機器。機器太大不好搬運,老趙又專門請了技師悄悄進山來拆零了裝箱。守義雖說覺得這山溝里確實不適合做工廠,可自己從后套被拉了壯丁,來了這里做了也差不多三年了,看著往日忙碌的工廠停了下來,還真有點舍不得;看著這處天然的崖洞,頓生親切之感,他真的有了老趙說的看山景兒的想法。
“真還沒好好看看這山是啥樣的!走呀!”守義自言自語,他向忙碌中的老李招招手,“老李,收拾完呀吧?”
“快了!再有這一下午就差不多了,咋?還有啥事兒?”老李拍拍手過來回話。
“嗯,沒啥事兒。我就是思謀咱們來這地市(地方)也有些日子了,往常就是做營生,也顧不得看。這下機器也拆了,也消閑了。咱上這崖頭上頭看看,看是啥樣的?”守義指指山崖上面說。
“行!明天咱們帶上一桿槍,順便打點兒啥回來?!崩侠钚χ纯瓷厦妫斑@野兔子肉烤上最香了,說不定還能撿點兒啥寶貝。”
“寶貝?這深山仡佬(溝)有啥寶貝?除了石頭就是樹跟草,哪有值錢的?”守義嘴上雖這么說,心里卻最是佩服這位李大哥,這些吃的、玩的、用的,沒有他不知道的。
“看你這說的,要是碰上鹿,那不是就發一筆?那家伙全身都能賣錢!那鹿血,還有鞭,都是好東西,全給你留著!哈哈哈!”老李古怪地瞧著守義笑。
“好東西你留著哇!沒句正氣話!”
“咋就不正氣了?當你是正經弟兄才給你說!我就不留了,這都三個小子了,再留上,又來個小子,我可養活不起了!”這話老李說得一本正經。
“行!真碰上鹿都給我!”守義也不忸怩,痛快地應承下。
第二天天一亮,這些個青壯年都拿了家伙事兒,扛了兩條槍,吆喝著上了山。結果一路上動靜太大,把周圍的動物都嚇跑了,別說鹿,連只兔子也沒見著,唯一的收獲就是拔了一大捆指頭粗的甜草苗(甘草),年輕人都不要,幾個家里有老人的分了準備拿回去泡水喝。
又過了大半個月,終于有消息傳到山里來了。守義指著由老趙帶回來的報紙上的新聞說:“這不是談成了,咱們這往哪搬呀?”
老趙緊鎖著眉頭,說:“我今天去聽信兒,就給了我張報紙,說讓咱看看。別的啥也沒說,要么再等等?”
“這都說的挺清楚了,不打仗了!要建新政府呢!還等啥?”守義不解地問。
“這可不好說,現在各處軍隊都按兵不動。這不是談判那幾天,老西兒還跟共產黨打了一仗,真能建政府?我看懸?!崩馅w搖搖頭,“還是再等等,看看到底咋弄呀?!?
“等等?”守義看看老趙,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行,反正餉照發就行,就等著吧?!?
到了冬天,果然歸綏發生戰事的戰報傳了出來,他們還在山中沒有出去??粗@些傳來的軍報,老趙和守義兩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說:“還真的打起來了。”
守義在地上踱著步,來回兜圈子,眉頭挽了疙瘩,焦慮地說:“這歸綏也讓圍了,我兄弟還在那兒呢!要是有點啥事不是讓我害了?”
老趙也是心焦地不行,指著守義說:“你就甭地上繞了,轉的人頭暈!你兄弟人機靈,跟著鄭團長(前文提到的鄭營長)肯定沒事!倒是我,家口都還在歸綏呢!”
“這,老在這兒等著也不是個事兒??!這都快一個月了!”他拉過一個凳子坐下了,“這好好的,不是都簽了字了!咋說打就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