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里，體質和力量的急速提升，讓田恒清瘦的身材下隱藏著磅礴的氣血與勁道。

然而昨晚還是在低級弟子的丙號宿舍居住，六人一室，根本沒什么機會去適應身體的改變。

此刻一套長拳沒打完，竟是被冷凝鋒看出了端倪。

被鉗子般的大手掐住脖子，看著對方冷厲的眼神，田恒腦中莫名浮現一個念頭——

可別不小心掙脫了吧……

心念電轉間，田恒身體一動不動，面部表情卻是微妙起來。

先是銜接前一刻自然產生的慌亂，而后揚了揚嘴角又快速壓下，完美營造出一種“我很得意但我克制”的欠揍風采。

“回教頭，弟子近日幸得掌門賞識，得賜溫殺蠱與仙藥，修為有所增長。”

“溫殺蠱？又是溫殺蠱！呵呵，賞識，好啊！掌門一身正氣，一向最賞識你這種‘重情義’之人。”冷凝鋒微微一愣，神色變幻間看不清真實的表情。

“謝教頭夸獎。”田恒假作矜持的笑笑，心中卻隱隱感到這個冷教頭和鐵拳門的畫風有些不一樣，但一時也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你現在氣力尚可，招式太過粗淺。”冷凝鋒松開手，深深的看了一眼田恒，言語間回歸到武學本身。

“本門武學講究‘力從地起，以意領氣，以氣催力’，雖是主修拳法，但基礎實為樁功。”

冷凝鋒一邊說，一邊擺弄著田恒的身體，讓他擺出一個標準的馬步。

從冷凝鋒眼中，田恒敏銳察覺到一絲同情，但一閃而過后，是深沉的冷漠與不屑。

樁功的要領也沒再多講一句，顯然只是完成任務，絲毫沒打算真的教會田恒。

……

太陽從東往西行走，天地正注視著它的子民。

凌云山下，鐵拳門內，練武場上，一月時光匆匆而過。

開始的幾日，李石還會抽空來找田恒聊聊天，但后來或許是覺得等級不同，有了距離，慢慢不來了。

于是田恒便也不和其余人交流，整日里除了吃飯睡覺，幾乎全在練武場度過。

兩世為人，兩世加起來的汗水，恐怕也沒有這三十日流的多。

他從未忘記自己的處境，也不用誰來提醒，每晚訓練后，梁師爺拿來的藥渣，就是最好的提醒。

即使以他現在的體質，半盒藥渣也足以帶來一個時辰的劇痛。

每當田恒咬著牙在地上打滾，看著梁師爺漠然的表情，他腦海中總會想到前世看過的一本書。

書中的內容記不清了，但書名卻一直銘刻于腦海——

活著！

興許是怕田恒暴斃壞了自己的好事，張正氣每天只讓田恒服用半盒藥渣。

同時隔上兩天，就要親自出手，探查他體內溫殺蠱的情況。

好在張正氣是用南疆秘法勾連蠱蟲，無視距離。若是對方使用內力探查，腹中日益雄厚的暖流，怕是不好隱瞞。

但令田恒頗感詫異的是，整整一個月，張正氣竟一直也沒嘗試過服用一點藥渣。

身為一派之掌，江湖上有名號的高手，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古怪……

這段時間的勤奮與踏實，似乎還帶來某種意料之外的變化——

“沉肩墜肘，虛領頂勁。蠢貨！左腳內扣太多了！”冷凝鋒認真觀看著田恒的馬步，不斷指出可改進之處。

“要從站不穩到站穩，再到似穩非穩、如浪里行船，你的樁功才算大成！”

“是，教頭。”田恒應了一聲，雖然被罵，但心中暗喜。

冷凝鋒最近對自己的教導極為用心！

冷教頭對武學基本功的理解非常深厚，而這正是自己最欠缺的。

這一月來，隨著對樁功的掌握漸深，肉體快速強大帶來的不協調感，逐漸消失。

“肉體的強大并不直接等于實力的強大，掌控自己，同樣重要！”田恒心中升起一縷明悟。

改變往往起于微末，也許是田恒的毅力被看到，亦或是那天無意中唱了兩句前世的歌，勾起了冷凝鋒某種回憶。

那日起，田恒時不時能看到對方遠遠盯著自己，嘴中似乎喃喃道，“真像”……

到底像誰？他沒問。

但答案卻自己找上門來。

“是不是把你當成那個蠢貨周平安了，都死多久了！教的還挺仔細，但這么久還只會扎馬步？李教頭可已經教我伏虎拳了。”

“哦。”

無視眼前一臉挑釁的陳維，默默把“周平安”的名字記下，田恒繼續專注的扎著馬步。

陳維被田恒無視，頓覺羞辱，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恨聲道：“一個小雜役，運氣好升為中級弟子，還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哦。”

“呵呵，裝高手？等門派比武時，咱們好好交流交流。”

陳維冷笑一聲，看了看遠處眼神不善的冷教頭，沒敢繼續挑釁，轉身便要離開。

搜索前身的所有記憶，田恒沒有找到一丁點自己得罪陳維的畫面。

不僅沒有得罪，剛從雜役升為初級弟子時，前身還主動幫所有人曬被子、鋪床、打掃宿舍。

只是后來訓練時不小心受傷了才停止。

陳維家中在凌云山一帶有些勢力，因此被收為初級弟子才一年多，就已在最近升為中級。

也許是因為前身任勞任怨的服務突然停止，也許是服務大家時沒有把“尊貴的”自己區分出來，也許是覺得田恒作為一個雜役不配成為弟子。

不論什么原因，陳維對田恒總是處處刁難。

對于這種幼稚且毫無邏輯的惡意，田恒完全沒放在眼里，自己的征途是仙路，沒必要和路邊的垃圾糾纏。

“哦對了，李石跟你關系很好？前幾天我練功時不小心踢到他眼睛，瞎了一只，哈哈，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陳維臨走時，狀若無意的提到。

“有時候垃圾太臭，不清理掉也不合適。”

田恒面上仍是毫無表情，心中冷冷想道。

……

轉眼又是一月，時間已近立秋。

鐵拳門的弟子每隔一段時間，便需執行門派任務。

這次是高級弟子帶一隊中級弟子，押送一批舊物前往凌云門。

這一月田恒對張正氣的“一身正氣”有了新的認識。

即使已有田恒這個“人肉煉丹爐”托底，張正氣還是會或威逼或利誘，讓其他人“品仙藥”。

停尸棚不出意外的又多出一堆堆尸體。

鐵拳門外，仍有凡俗的律法，但鐵拳門內，面對這些簽了賣身契的雜役和最底層弟子，張正氣就是土皇帝。

田恒故技重施，大哭一場，又增加了二十點體質，十點力量和八點敏捷。

這一次再沒有教習犯傻了，誰都能看出這藥渣太過危險，因此摸取的遺澤中沒有武技。

倒是冷凝鋒在知道田恒快要出任務時，傳授了他一套伏虎拳，因為氣血和樁功的底子，已是快速小成。

眼看出任務的日子將近，這一日，田恒踱步到初級弟子居住的——丁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