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陽觀中余飛指導文竹幾人練武,自身精進卻越發緩慢。
任督二脈暫且不說,陰維脈、陽維脈也始終不得頭緒,心中大感煩悶。
指點幾個外門弟子練功之時,幾次心頭怒起,卻又自知不妥,只能強自按耐。
閉門靜思,察覺自己修行出了岔子,卻又不知哪里出了問題。
找李志常借了許多道書研讀,收獲寥寥。
只能以閉關為名,將自己鎖在后山不出。
陳文竹幾次來找他,都是拒而不見,生怕自己將怒氣撒在她頭上。
開春后,郭靖被七俠打發出去闖蕩江湖。
余飛讓他兩年之內走遍河北山東兩湖江南。
看一看這兩國百姓官吏,江湖綠林。
要多看多想,多行俠義之事,后年八月十五趕到煙雨樓赴約即可。
又叮囑他生死事大,顏面事小。打不過就直接跑,實在不行就報全真教的名號。
至于他自己的名號絕不能說,說了反要遭殃!
郭靖下山之后,余飛心思轉動。
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佛道之中多有前輩游歷紅塵,而后道行大進。
他自然也可以學上一學。
念頭一起,越想越覺得有理!
郭靖走后第三個月,終于按耐不住,也找了個借口,辭別七俠,趕往中原。
此次出山,是為了游歷紅塵,平息心中戾氣。
除了隨身青麟劍,烏云騅也被他留在廣陽觀。
從遼東出發,過燕山,經由中都南下,渡河之后直下江南。
一路步行野營,除了偶爾補充些食鹽,其他全都不要。
一行數月,等他趕到蔡州之時,心中燥氣已去二三。
雖然衣衫襤褸,精神卻平和許多。
夜觀星空,見星光璀璨,突然明了許多道理。
陰維脈、陽維脈乃是維絡人體陰陽之脈,任督又是是人身之中陰陽之祖。
這四大脈絡息息相關,難以分割。
想要將四大脈絡納入掌控,須得參透陰陽變化,凝聚人體陰陽二氣,分鎮所屬竅穴。
他一身真氣雖然雄渾,但大半都是嗑藥而來,本就不純。
應該靜修數年,降心伏氣,百般打磨。
力求精神清明,真氣純粹,才能內感陰陽,自然成就!
又知此事需緩不可急,最好找個無人之所,孤身靜修。
每日與清風白云為伴,磨一磨心中浮華之氣。
無論是重陽宮還是廣陽觀,都是人聲鼎沸,喧嘩浮躁,時常有人打擾,并不適合清修。
思來想去,想到了武當山。
武當漢初設縣,魏晉之時就是道士云集之所,如今已然道觀眾多。
他只需找個道觀掛單,而后誦經養氣,做個尋常道人。
不需三五年,自然心靜如水,真氣純綿,水到渠成。
寫了兩封信找到當地全真道士,著他們送往重陽宮和廣陽觀。
轉道唐州往武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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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緩步慢行,每走一步,真氣隨之而動。
細細感受真氣與肉身之間的聯系。
運轉全真心法中的輔助心法,力求將真氣運轉和日常生活融為一體。
他原本只看重全真心法中的金關玉鎖訣和三花聚頂掌。
蔡州之行讓他突然明白這些他看不上眼的輔助心法也是瑰寶。
若能將渾天罡氣和日常生活融合,必然可以時時打磨自身真氣乃至于精神肉身。
現在也不至于心思浮華,真氣躁動。
尋常人肉身精氣散亂不堪,真氣全無,精神再浮躁也不過是上火氣虛。
修行人真氣磅礴,又與精神肉身聯系密切。
倘若心思浮躁,就會引發真氣和肉身的諸多變化。
長此以往,難免走火入魔!
武林中常有人貪強求快,只練奇經八脈中的一兩個經脈。
前期往往勇猛精進,三五年就能功力大成,修得一身奇門真氣,憑借一手密技縱橫一方。
可時間一長,就會因為自身五氣失調,被這些外道真氣反噬己身。
不僅再進一步困難重重,就連自身脾性也被影響,愈發古怪孤僻。
有的甚至連肉身也被影響,形容異常,一身怪病。
玄門正宗重視根基,由十二正經入手,先固本培元。
待成年后元氣穩固,再打通奇經八脈,將周身主脈聯為一體。
隔絕外氣,打磨內氣。
等到內氣精純,精神飽滿。
再一步一步將主脈周邊的分支氣脈一一納入掌控,混元一體。
而后還精補腦,九轉九煉,為先天做準備。
只是世上大部分修行人走到這一步已是暮年。
氣血衰敗,精神萎靡,壽元無多,根本無力再進一步。
余飛玄功特異,從一開始就扎實根基,注重肉身。
第一重修成之后周身氣脈全通,肉身氣血澎湃,精神旺盛,精氣神緊密結合。
第二重只需要將自身真氣補滿,稍加打磨,就可直入先天。
第一重修行他用了十年,根基可謂純粹扎實。
可第二重修行至今不過四年,靠著參元丹的藥力,已經掌控了四大經脈。
進境太快,真氣浮華!
這已經反過來影響他的精神心性。
也是他第一重根基太厚,氣血純粹才能壓住那些燥氣,少開殺戒。
如今幡然醒悟,自然要靜心苦修,細心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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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朝霞已起,余飛反手壓滅火塘里的星星余火。
端起昨晚剩下的魚湯一口喝盡,又把魚骨也撈出來咬碎吃了。
這是他幾天來唯一的吃食!
十余條巴掌大的小雜魚被他盡數捉來,借著破舊陶甕燉了一甕魚湯。
韓侂胄開禧北伐失敗以后,宋金之間有嘉定和議。
可一線部隊之間的對抗卻愈發激烈,常有小股部隊偽裝奇襲。
邊境之上人煙罕見,偶有商旅,也要結伴而走。
襄陽前線棗,鄧,唐之間幾乎成了無人區。
自打出了唐州,余飛就再沒看到一個活人。
沿途村寨多已殘破,一連三日不曾粒米沾牙,只喝清水度日!
也是他過于大意,本以為來去不過幾百里,哪怕沒有村寨,路上打幾只野味也是一樣。
不想兩國交鋒之地,堤壩被掘,村落被毀,水井填平,良田荒蕪,大一點的林子都被燒了。
體型稍大的野獸都不能生存,偶有幾只野兔也警覺不已,遠遠聽到異動,就會鉆進洞里不見蹤影。
看了方向,起身往襄陽而去。
鄧州是不能去了,再走下去怕是要吃樹皮!
他是可以三五日不食,但又不是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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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來到襄陽城,找了一家客棧吃飯休息,洗漱沐浴之后又換了一身新衣。
盤膝而坐,緩緩將第一重心法反復運轉。
丹田真氣沿十二正經,入五臟六腑,又從五臟六腑隨著一身氣血流轉周身。
每運轉一周,真氣就消減一分,氣血也更加通透,自身雜念也被消磨許多。
只是心中念頭起起伏伏,生生滅滅,磨滅一個又生一個。
恍恍惚惚,不知運轉了幾個周天,余飛只覺得自身念頭純粹通透,精神愈加發散。
金星破曉,雄雞起鳴。
余飛收斂心神,睜開眼睛,起身推開窗戶。
抬眼看著天邊微微霞光,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殷切。
武當山,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