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俠，既不典當，又不買東西，若是無事，便謝客了。”
鞠云露作勢趕人，“伙計，送客！”
李不羈無奈，白跑一趟，悻悻然地離開。
送別李不羈的，是平安當鋪的雜役，也在這里工作了數年，還是熟人。
“李少俠，慢走。”
李不羈看向對方，回憶了一下，露出笑容。
“你是小平子，家中長輩可好。”
“虧李少俠還記得我，父母如今安康。”小平子露出笑容，小心翼翼看了眼身后，見鞠云露沒跟來，才繼續(xù)道，“掌柜的不記事，但多是刀子嘴豆腐心，上月里店里來了位豪客，戴著滿當當的銀子，什么都沒買，就看中了李少俠的那柄劍。”
“劍賣出去了？”
李不羈倒吸一口涼氣，心里腹誹著，不會如此之巧吧。
“掌柜的本來不想賣，但那豪客給的價錢，著實拒絕不了，我想掌柜的讓我來送客，就是給李少俠知會一聲。”
小平子解釋道。
“幫我謝過鞠掌柜，順便再問一聲，可知道那豪客身份？”李不羈又問。
“李少俠這就為難我了，開門做生意的，哪能追著客人問底細，而且那位豪客蒙著面紗，應該是位女子。”
“謝了。”
李不羈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對方能說這么多，已很講情分。
“哎，果然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李不羈想著，說不準玄金縣里的傳聞，八成就與這件事有關。
只希望不是沖他來的，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準備回家，路過一條老街，巷子里傳來的鹵香，勾起了他的饞蟲。
李不羈頓住腳步，真不知何時這里開了一家鹵肉店。
賣鹵肉的人，他卻認識，以前是位屠夫。
沒曾想現在，還學了門手藝。
只不過這屠夫不會做生意，選的地方不好，這里遠離商業(yè)街，客流量本就不多，再加上這位賣相不佳。
長得是滿臉橫肉，虎目圓瞪。
過往路人，被他看一眼，就嚇得膽顫，更別提買鹵肉了。
“商家好手藝，這鹵肉聞著就香，切二兩豬頭肉下酒。”
李不羈開口說道。
“嘿嘿，公子有眼光，我這都是上好的豬肉，現鹵的。”屠夫憨厚一笑，滿臉橫肉動起來，更嚇人了。
不過他動作麻利，手上的快刀連動，每一片鹵肉都切得晶瑩剔透，薄如蟬翼。
“好俊的刀工。”
李不羈倒是第一次見，夸贊道。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殺生食肉，乃是造業(yè)之舉，動物亦有生命，亦能感知痛苦，施主為了口腹之欲，其實是在助長殺業(yè)，還請放下屠刀。”
李不羈覺得奇怪，轉頭看去，卻沒看見人。再一低頭，恍然大悟，開口說話的是一位小沙彌。
穿著灰色的僧袍，長得倒是白白嫩嫩的，頭頂戒疤，看上去也就十二三歲。
這么小的年紀，身邊也沒個大和尚跟著，竟然自己闖蕩，倒是少見。
“砰！”
屠夫哼了一聲，手中屠刀轉了個圈，砸在了案板上，滿臉橫肉氣的亂動，開口喊道。
“又是你這小和尚，是不是存心壞我生意，要不是看你是出家人，我非與你沒完，快滾，快滾！”
壞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屠夫當然生氣，卻沒有嚇到小沙彌，小沙彌雙手合十，依舊耐心。
“施主，因果循環(huán)，善惡有報，今日之殺生，或許會在未來帶來惡果。”
“你這小和尚，怎么聽不懂人言！”
屠夫黑著臉，將屠刀插在案板上，擼起袖子就要從攤位里走出來。
“商家莫生氣，幫我把肉切好，我與他聊聊。”
李不羈勸說，屠夫才消了口氣，哼了一聲，繼續(xù)動作起來。
“小和尚，你說這是殺生，會有因果，對吧？”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悟性十足。”
小沙彌雙手合十，朝著李不羈行禮。
“那我問你，若是屠夫放下屠刀，這能立地成佛？”
“不能，不過他若肯放下屠刀，便是結下因果，日后必有好事。”
“可不提日后，不能賣肉賺錢，他如何養(yǎng)家糊口，你總要給個辦法來，他若活生生餓死，豈不是你的因果？”
李不羈突然笑問。
小沙彌一時語塞，還沒想清楚如何回答，就又聽李不羈說道。
“難道小和尚，你身上有錢？能管了他的一日三餐？”
“額，小僧身上沒錢。”
小沙彌搖了搖頭。
“那就沒道理了，難道小和尚你勸人行善，也只講自己的果，不管別人的因，這樣的功德，真積累起來，怕也是業(yè)力加身吧。”
李不羈聲音淡淡，卻震得小沙彌原地一顫，迷茫地站在原地。
“你這佛法學得，看來只是半吊子，還是回廟里去，多敲兩年鐘吧。”
這個時候，屠夫也切好了二兩豬頭肉，用荷葉包裹，麻繩扎上，交給了李不羈。
“要不要嘗嘗這惡果，新鮮的鹵肉，味道可不錯。”
轉頭一看，小沙彌還愣在原地，李不羈覺得有意思。
看來還真不是個弄虛作假的和尚，是個苦行僧。
和尚這個身份，李不羈游歷時見過不少，有讓他討厭的，滿嘴仁義道德，賺的香火錢，確實盆滿缽滿，活得比誰都滋潤。
也有讓他佩服的，真能為了宏愿，舍己為人。
李不羈做不到大義，卻佩服這樣的人。
“小僧，不能吃肉。”
小沙彌回過神來，看李不羈捏著一塊豬頭肉，在他面前晃悠，他連忙擺手。
李不羈隨手將豬頭肉丟到嘴里，滿嘴紅油，味道香辣美味。
“你都不知這口腹之欲到底如何，便天天敢勸人借，世間欲望種種，總要自身感悟一番，說話都有底氣。”
“不然豈不是空口說白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才是正理。”
李不羈調侃道。
小沙彌思索了良久，突然雙手合十。
“施主，能否給我一塊？”
李不羈咧嘴一笑，還是這種涉世未深的小和尚好騙又好玩，老和尚一個比一個鬼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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