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婆婆，我認識，從某種意義來講，還很熟悉。

我父母去世的早，是二叔把我養大的。吃土飯的人居無定所，有時候在家一呆呆半年，有時候一出門也是半年。

為此，二叔專門請了個阿姨照顧我，他找來的人，肯定是可靠的。

這個阿姨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聽二叔喊她三婆，我也跟著喊她三婆。

三婆的一條腿有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從我三四歲開始，三婆就一直帶著我。

三婆很慈祥，會做飯，會洗衣服，會講故事。我那時候還小，平時跟誰呆的久，就會產生依賴感。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一直當三婆是自己的奶奶。

三婆帶我了五六年，到我十歲左右上了寄宿學校，她才離開。

后來好幾年里，我沒見過三婆，一直到五年前，也就是我跑路躲事前夕，二叔跟我說，三婆死了。

我當時沒辦法去三婆的老家給她上香，專門托二叔拿去了兩千塊錢，聊表心意。

從那時候開始，三婆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個已經去世的人。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廢棄的醫院里，見到去世了五年的三婆。

“三婆……你是三婆嗎？”

“三婆，我是三婆啊，我來拿罐子?！?

三婆笑瞇瞇的和我說話，說真的，我跟三婆沒有血緣關系，可她畢竟是陪伴我度過整個童年的人，看見她的笑容，我內心最深處仿佛被觸動了。

然而就是那么幾秒鐘時間，我就察覺出三婆的笑容不太對勁。

她笑的很不自然，好像有點傻乎乎，瘋癲顛的意思。那種感覺，如同一個上了歲數的人得了老年癡呆一樣。

“三婆，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曉城?！?

“三婆，我就是三婆啊，我來拿罐子……”

我敢確定，三婆的神經肯定不太正常了。

由此，我也能推斷出，三婆或許真的是來接貨的人。

讓一個神智不清醒的人來接貨，就算中間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什么都說不清楚。

“三婆，是誰讓你來拿罐子的？”

“我來拿罐子……”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我來拿罐子……”

問了幾句，我就有點絕望了，不管我問什么，三婆就那么一句回答。

可我不甘心，三婆應該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線索了，我必須得再問問。

“三婆，這罐子里是什么東西，你知道嗎？”

“腦子……是腦子……”

“腦子是做什么用的？”

“吃?！比庞诌肿煨α?，嘴里殘留的幾顆牙齒歪七扭八的：“拿回去，吃了……和豆腐一樣……”

三婆一邊說話，一邊拿起了地上的罐子，她的腿當年就有毛病，現在上了歲數，估計完全走不成路了，只能在地上爬行。

三婆抱著罐子，慢慢的調轉方向，朝外面爬去。老李一直都在旁邊觀察，等三婆離開時，老李急忙就推了推我，示意我跟上去。

“不必了?！蔽覔u了搖頭，叫三婆來接貨的人，肯定安排的滴水不漏，我相信，就算現在一直跟著三婆，也絕對跟不出什么結果來。

“就這么算了？”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三婆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看了看我。

“三婆，你想起我了嗎？我是曉城?！?

“曉城……你當年，就是在這里出生的……你出生的時候，這兒停電了……”

當三婆這些話說出來的一剎那，我的大腦好像被轟炸機給轟炸了一樣，嗡的就大了一圈。

老李在醫院外面，隨口跟我說了當年的九嬰案，我當時還沒有多想，二醫院的婦產科在山陽很有名，當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在這兒出生的。

然而，三婆說我出生時，婦產科停電，頓時就觸碰到我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沒停電的時候，別的孩子都在哭，只有你不哭……等停了電，別的孩子都不哭了，你卻哭了起來……”

此時此刻，我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只覺得老李說的什么九嬰案，只是一個在民間流傳的靈異故事，可是，我不知道，這個故事的主角，竟然是我。

“別的孩子為什么都不哭了……因為都死了……”三婆回過頭，繼續抱著罐子在地上爬，一邊爬，一邊楠楠的說道：“他們都死了，就剩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