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328號房的門口。
許是被麥克的舉動嚇壞了,這一次船長沒有主動上前,而是用討好又暗含畏懼的目光看向一身黑衣、充滿信服力的布魯斯。
“先生,您看……”
布魯斯雖說學識和推理能力不如艾米莉,但在為人處世的情商這方面他就要高出她許多了。
在眼神相撞的瞬間,布魯斯已經從船長的支支吾吾中讀出了他想說卻又不敢明說的話語。
他冷著臉,從鼻腔中擠出一個不高不響的哼聲,視線落在夾在幾人之間的麥克身上。
麥克不傻,常年混跡于污街暗巷的他自然看出了布魯斯的意思。
這個瘦弱男人縮起肩膀,訕笑一聲:“嘿嘿,我懂我懂……”
船長向右邊跳了兩步,為麥克讓開位置。
麥克越過米伽勒等人,站到了雕花木門前,抬手……抓了抓他油膩的頭發,隨后才在眾人不善的目光中在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
沒有人回應,甚至一點響聲都沒聽到。
麥克又拍了兩下,力道加重了幾分。
依舊沒有人回應。
“里面好像沒人,大人。”麥克扭過頭,像只猴一樣弓著腰,小心翼翼的觀察布魯斯的反應。
米伽勒略感疑惑,似乎從布魯斯出現的那一刻,周圍的普通人都不由自主的將他當做了主心骨。
“魔藥附帶的非凡能力?”
這個念頭浮現的下一秒,米伽勒腦中就調出相匹配的魔藥名稱。
‘仲裁人’:擁有讓人信服的魅力和足夠的權威,以及應對意外的出色格斗能力,精通各種武器。
“布魯斯應該不止序列9,難怪了……這么看來他選擇退伍應該是回去升職了……背景很不一般啊……”
在米伽勒思考之際,布魯斯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詢問船長:“一等艙客房應該是有備用鑰匙的吧。”
船長連忙的點點頭,“有的,我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所以就把備用鑰匙都帶在身上了。”
“很好。”
布魯斯一句簡單的夸獎卻讓船長感覺到了莫名的榮幸,嘴角都忍不住上揚了幾分。
在他的笑容中,一大串銀色鑰匙從船長服下擺里被掏了出來,金屬與金屬的撞擊讓寬敞寂靜的走道里響起了叮鈴當啷的聲響。
328號房門被船長推開,眾人魚貫涌入,結果船長反而被擠到了最后。
米伽勒踩著柔軟的羊毛毯,一步步走到了房間最中心的位置,視線依次掃過桃心木的家具、黃色的墻紙、柔軟的大床。
他皺起眉頭,房間沒有問題,至少表面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但他就是莫名的感覺違和,整個房間就像是夾在一個不規則的幾何體中的規則圖形,或者更通俗一點講,328號房的空間就如同是把大人的靈魂安裝在小孩的身體中一樣,你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對,但就是非常的違和、扭曲。
另一邊,艾米莉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檢查完了房間。
“這里實在是太干凈了,簡直就跟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她緊鎖著眉頭道:“我甚至把床底、壁櫥縫隙、書桌角這樣的地方都看了一遍,連根毛發都沒找到。”
干凈!米伽勒靈光一閃,艾米莉的話倒是提醒了他,物理層次看不到的東西,還有神秘學可用。
他立刻按下食指,讓靈性凝聚到眼中,開啟可以窺破虛幻的視角。
讓米伽勒面色一怔的是,靈視狀態下的房間在他眼中依舊沒有什么區別。
要不是他調轉視角,準確無誤地看到艾米莉四人身上的氣場顏色,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如此一來米伽勒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種可能:
“連正常靈都給抹除了,這次的兇手難道又是個非凡者?”
“不,328號房的客人還沒有露面,不能確定他就是兇手,但他一定也存在嫌疑。”
米伽勒思考間,突然感覺眼睛一陣刺痛,他本能的緊閉雙眼,舒緩了三四秒,這才再次睜開眼。
燈光忽然變得昏暗,出現了一剎那的閃爍,旋即又恢復光亮。
“狗屎,這煤氣燈剛才怎么閃了一下?”麥克驚疑不定地看向船長。
“也許是管道老化了,‘翡翠石號’原本就預訂走完這次航線就要送去保養。”船長不計前嫌地回答道。
米伽勒眨巴雙眼,目光死死盯著左手邊的床鋪,盯著床鋪的正中央——有著不明顯凹痕的部分。
“華生,你在看什么?”布魯斯注意到了米伽勒的視線,順勢望向床單,卻并沒有看出異常之處。
“沒,應該是我眼花了。”米伽勒假裝隨意的抬起手指,指向床鋪正中央笑道:“我剛剛竟然在那里看到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紅色嬰兒。”
“哈哈,那你真的應該休息了,醫生可不能先把自己累倒了。”布魯斯打趣道。
“確實……”
結束對話,沒有收到想要的回答的米伽勒背過身,微微蹙眉。
“沒有別人看到……真是我的錯覺?”
可是在方才燈光暗下去的那一秒,他的確看到了那么一個身影,就趴在那還沖著他笑。
艾米莉放大的嗓門將米伽勒的思緒拉回現實。
“看來這個房間確實沒有線索,我們去最后一間吧。”
沒有人表達異議,米伽勒自然也不會故意唱反調,跟隨著其他人的腳步走出房間。
臨走前,殿后的米伽勒還貼心的帶上了房門。
啪嗒。
就在眾人走后,328號房的煤氣燈再一次閃爍,就在米伽勒剛剛站著的位置突兀地多出了一對……
孩童大小的血手印。
………………
“最后一間房的客人叫蕾哈娜,是一位來自南大陸的女士。”
船長放下手中的登記表,因為正經船票需要實名登記購買,他的手上自然也就有每個旅客的信息。
不過一般他是不會去看的,要不是這次事件鬧得太大……
想到這船長又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偷偷咒罵起那個很可能會砸了他飯碗的殺人兇手。
眾人走到329號房,這個房間的位置恰好就在案發現場的正上方,同時也在麥克隔壁。
奇怪的是這個房間同樣沒有人在。
通過備用鑰匙打開房門后,里面的景色映入眾人的眼簾。
這個房間就明顯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跡了。
凌亂的床單、移動過位置的垃圾桶、盥洗室殘留的水漬……處處都是線索,米伽勒甚至還在書桌上找到了一本育兒手冊。
艾米莉進來后又一次展現出驚人的速度,在幾分鐘內就將房內所有的邊邊角角仔細檢查了一遍。
雖然這聽上去很像病句,但米伽勒確實是這么感覺的。
艾米莉的發現也證實了他的感覺沒錯。
“我這里有發現。”她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整個人像頭穿山甲,縮趴在書桌下方狹小的空間,從里面撿出一個很小的紙片。
米伽勒踱步到她身前,目光落在邊緣微焦的紙片上,上面是幾個模糊的字母。
“這是什么?”麥克也湊了過來,一臉好奇的問道。
其他人也在等待艾米莉的解答。
艾米莉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很明顯,這是一封信的一部分。”
“信?你從哪里看出來這么一張紙片是封信?”布魯斯頗感疑惑的說道。
“答案就在這,”艾米莉引導眾人的視線集中到紙片最上頭,“看到這兒了嗎——這兩個字母。”
“像是‘見信如面’這個單詞最后兩位字母。”米伽勒辨別一秒后說道。
艾米莉打了個響指,贊許的說道:“完全正確!”
“這個單詞用的是拜朗那邊的土語,一個標準的書信開場白。”
“其他因為燒焦看不清的地方也可以通過拼湊推理出寫的大概是父親和一個人名。”
艾米莉深吸一口氣,壓低嗓音道:“而經過我的還原,這封信上寫的名字應該是威爾伯·喬治。”
“威爾伯·喬治!”布魯斯聽到這個名字后,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米伽勒不明所以,虛心請教,“他很有名嗎?”
布魯斯十分嚴肅的皺眉道:“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迪西郡確實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我是聽我的一個戰友講的,威爾伯的經歷相當的傳奇,他十五歲就開始經商,只用了短短三年就積累了相當龐大的財富,之后他大力投資家鄉的基礎教育事業,是受到國王褒獎的慈善家。”
“但這只是他明面上的表現,在暗地里關于他的負面傳聞從未減少。”
“有人聲稱威爾伯是整個迪西郡最大的毒梟,最初的財富正是來源于販毒;有人曾親眼目睹他和當地最大的幫派首領相談甚歡;更有人多次向當地政府控訴他就是迪西海灣數十起少女失蹤案的幕后主使。”
艾米莉冷笑一聲,“這些傳聞里面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我有一個記者朋友就曾專門調查過威爾伯,最后的下場……”
她沉默了一瞬,轉移話題道:“總之他不是個好人。”
“可是這跟現在的殺人案件有什么關系?”麥克撓撓頭不解地問道。
“當然有關系,”艾米莉說:“雖然威爾伯每次遠行都會做偽裝,但有些特征是很難遮掩的。”
“他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相兇狠的男人,因為常年居住在迪西海灣,膚色會比一般的魯恩人黑上不少。”
“他很欣賞有能力的人,尤其是能打的人,并愿意開出高薪聘請這些人加入自己。”
“等等,這個描述不就是……”
布魯斯雙眼瞪大,為腦中的想法感到震撼。
“沒錯,這個描述同樣也能指向被害人。”艾米莉點點頭,肯定了布魯斯的猜測。
“這……我怎么越聽越迷糊了?”麥克兩只手都抓撓起頭發:“感覺案子越來越復雜了。”
“正好相反。”艾米莉自信一笑,“還記得被害人第一次和我們見面時說的那句話嗎?”
米伽勒緩緩開口,“我是一個剛從南大陸回來的商人。”
“對,而這位蕾哈娜女士登記的信息正是南大陸人,還有這張紙的質感也和寧斯曼紙十分相似。”
艾米莉握緊紙片,湖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光,她笑道:
“這些要素堆疊在一起你們還覺得案件復雜嗎?”
米伽勒突然出聲,“我想我們必須趕快檢查一下救生小船的數量了。”
“有道理,如果救生小船確實少了一艘,蕾哈娜又不見蹤影基本可以坐實她殺人兇手的身份了。”布魯斯這樣回道。
就在眾人準備出門時,一個水手忽然闖進房間。
未等船長呵斥他冒失的舉動,水手下一句話就讓在場的眾人臉色大變。
“不好了船長,我們在貨艙那里又發現了一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