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說變就變。

陸行舟伸手抹了把額頭，抬頭卻見陰沉的天空淅淅瀝瀝的落下了雨滴。

回到船艙，燒水用撬下的藤壺和些肉干煮了鍋鮮湯，美美的吃上一頓后才躺在船艙看著門簾外的大雨。

一時失神…

出海至今已過六日，在此期間他近半時間都在海中渡過，就連珍珠都采兩袋子了，卻始終沒有找到那處海眼所在。

饒是以他的心性都曾懷疑是不是記錯了位置。

‘不應該啊。’

陸行舟眉頭緊鎖的取過海圖查看，確認沒記錯大概位置后，心中暗自決定要將搜尋范圍再擴大一些。

休息也休息好了，左右無事。

他心血來潮的起身收拾好行頭挑簾出艙，見海面在風雨的映襯下忽有幾分波橘云詭之感，縱身再度躍入海中。

海面起波瀾，海底卻依舊平靜。

許是這幾日他陸大善人已經在這片海域‘出了名’，又或是他身上的味道比較特殊…

剛到海底還沒來得及尋找珠貝，周邊便聚攏來了一群顏色各異的海魚，眼巴巴的等著他撬蚌開貝，美餐一頓。

更有些聰明的，在他面前極為招搖的晃了晃身姿，然后搖著尾巴在前領路，似乎在說：“善人，這邊有蚌！”

“……”

陸行舟也沒辜負這群好吃的小鬼。

找到大海蚌后將其撬開，雖沒在蚌內摸到珍珠，卻還是操刀將蚌肉切碎，使得那群貪吃的小鬼爭食。

有魚吃飽離去，又有魚聞著味趕來。

采了些珍珠后，他又開了個人頭大小的海蚌，本想著將蚌肉切碎喂魚的。

不曾想他身邊的那群小鬼頭不知感受到了什么，非但沒有過來爭食，反而都是身軀一僵的離開他身旁，往一個方向游去。

陸行舟見狀不由目光微凝，下意識的躲進嶙峋的珊瑚礁下，隱蔽了身形。

海底的魚兒反常，必有緣由。

這幾日里也有魚群驚散之事發生，多是有兇猛的海魚掠過，他提前得到預警，也避免了很多麻煩。

這也是他不耐其煩喂魚的原因之一。

本以為此次又有什么兇猛的海魚過來驚走了魚群，但細看才發現異樣。

一來是周邊并無兇猛海魚游掠，二來是此次魚群也并非是被驚的四散而逃，而是聚攏成群的往一處方向游去。

就連遠處的海魚也是如此。

就好像……好像被股無形的力量召喚了過去。

陸行舟見狀眉頭緊蹙，剛準備尾隨魚群去滿足一下好奇心，卻見遠處密密麻麻的魚群中多出了幾道明顯不同于魚的身影！

在‘目光如炬’的加持下，他隱約可見魚群中有個體態修長，皮膚白到發冷的漂亮女子。

那冷白皮女子手里拿著海螺制成的號角，周邊密密麻麻的魚群往她身后聚攏，仿佛是在為她擋著什么東西。

而看她眉眼中慌張之態，顯然是在逃離！

不多時，在那女子身后的魚群中，便沖出了幾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是黑色魚尾的怪物！

那些個怪物上半身雖是人形，但卻個個耳后生腮，手持鋼叉，身上還纏著好似深色水草所制的衣服，看起來猙獰兇惡，不似善類。

“這……這是鮫人！！？”

陸行舟看到那幾個怪物的身形后瞳孔猛地一縮，緊忙運用斂息術將自己的體溫與心率降至最低，在珊瑚礁和茂密的水草遮掩下，幾如塊石頭。

他自小就是聽著鮫人故事長大的。

而且不是那些志異話本中的精怪故事，而是記錄在當地縣志，府志中的故事！

相傳，鮫人是海中族民，人身魚尾，耳后生腮，樣貌猙獰，仇視人類，常以出海之人為食。

但鮫人同樣渾身是寶，體內的鮫珠蘊含水元，乃是大補之物，服之延年益壽；

鮫人的油脂煉化后可燃千百年不滅，價值極高；鮫人的血液是男人的大補之物等等等等。

同樣也是傳聞，說遠古時期的鮫人族與人族相安無事，甚至還會互通有無，但近海的鮫人卻時常失蹤，后來才發現是被人族捕食。

后來兩族關系漸漸惡化，你視我為魚肉，我視你為大藥，兩族互相捕食，常有摩擦發生。

沿海有些地方還有甚至兩族交戰的遺跡，過程不知，但最終的結局是鮫人族漸漸淡出了人類的視野。

但偶爾會有出海之人被鮫人捕食的傳聞流出，證明鮫人并非滅絕了。

“鮫人……”

陸行舟躲在珊瑚礁下的水草叢中，偷偷地打量著遠處的一行鮫人，心中暗自思忖著：“鮫珠…延年益壽…”

自從有了照心鏡，清晰可見自身所剩壽元，‘壽元不足’的問題就算是印在他腦子里了，日所思，夜所夢，甚至可以說是得了‘壽元不足憂慮癥’。

眼下有機會延年益壽，他自是動了心，于是細細的觀察起遠處的一行鮫人。

遠處。

姜奴兒將手中的螺號放在唇邊吹動，明明是在水下，可不管是她，還是她手中的螺號，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螺號中并未傳出聲音，卻似有一層漣漪從中蕩漾出去。

周邊的海魚被那螺號影響，發了狂似的聚攏在她身后，為她阻擋身后的鮫人追兵。

見螺號招來的都是些小魚，根本擋不住多久，姜奴兒輕咬下唇，暗自后悔自己為何不好好修行，以至于現在竟被黑鱗鮫人中的幾個小卒追攆至此。

她來不及多想，便看到身后魚群中魚血翻騰。

幾個黑鱗鮫人在那魚群中如入無人之境，手中鋼叉一戳，便是一群海魚被戳個對穿，那為首的鮫人持鋼刀一掃，更是水波蕩漾，一群海魚頃刻碎裂成兩截，幾乎轉瞬之間便已沖殺出了魚群，直沖姜奴兒而去。

“別逃了，美人兒~”

為首的鮫人見其花容失色的再次遁逃，伸出長長的的舌頭舔舐了圈唇角，獰笑道：“你身上的香味迷死我了！”

說罷，擺動魚尾如出弦利劍般追了過去。

途經一處珊瑚林時，姜奴兒脖頸處的吊墜微微一亮，待感受到異樣后，她目光微凝往海底嶙峋的珊瑚林中瞥了一眼，隨即折身逃進珊瑚林中。

陸行舟見那冷白皮女子途經自己藏身之處時，竟也調轉逃跑方向遁入珊瑚林中，心頭不免一驚。

海底的珊瑚礁嶙峋怪異，又有能長數丈的茂密水草，加之還有斂息功，他有自信躲在海底泥沙便是海中的魚兒都發現不了自己。

可這女子遁逃時卻突然折身也鉆進珊瑚林中，不免讓他有些意外。

莫非只是巧合？

就在陸行舟驚疑之際，那幾個鮫人也追殺至珊瑚林中，分頭行動將姜奴兒圍堵在一處。

“小美人兒~”

為首的鮫人見其被圍堵住，掂量著手中的鋼刀上前，獰笑道：“這都逃多久了，事到如今還不乖乖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