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門口，一輛輛馬車壓過黃土，車輪發出隆隆的響聲，揚起黃沙，留下長長的車轍。出城的人形形色色，其中不乏由有剛剛結束農活的粗布衣，也有些身著長袍的書生。

“路引拿出來。”

“好了，走吧。”

城墻角一處施粥棚處，幾個老者蹲在墻邊，拉了拉泛黃的衣領，擦了擦嘴角。

“今天城門口咋這么熱鬧，平時也沒見這么多人出城啊。”

“你不知道吧，前兩天我到城里，聽說渼陂那邊有個茶談會，估計都是去那兒的吧。”

“什么茶談會啊？”一旁原本在施粥的姑娘走到他們身邊，好奇的問道。“老伯，我再給你添碗粥，你跟我仔細說說唄。”

那人聽了頓時來了力氣，正了色，倒頗有份說書人的架勢。“我也是聽酒館里的人說的，渼陂有個紫峰閣，每三年辦一場茶談會，不過聽說啊，從前這茶談會是給那些即將從紫峰閣結業的學子準備的，不過今年卻廣邀天下才子學士，暢談文論，由閣主親自做評，前三名的文章會貼在什么云榜上。”

“謝了老伯”說完那姑娘回到了粥棚邊。

“小姐，是紫峰閣。”她回話的對象是一位面容嬌好的小娘子，身著素雅的白衣。她邊點了點頭，邊將粥碗遞給一旁的小孩。

“過兩日殿試就要放榜了，紫峰閣選在現在舉辦茶談會，倒有些意思。”

盛完最后一碗粥，她吩咐一旁的家仆撤掉粥棚，披上外袍，朝遠處停放已久的馬車走去······

剛剛聚在一起的乞丐這下都散開了，其中一人竄出來，趴在地上，小心撿起一塊玉佩，玉佩用銀鍍邊，上面赫然刻著‘竇’字。在他捧著這寶貝樂時，卻被人一腳踹翻，玉佩也被搶走。他剛要破口大罵，卻見對方穿著城門守衛軍的衣服，立馬連爬帶滾的跑了。那人啐了他一口，說道：“竇小姐的東西也敢拿，不要命的東西。”

“你過來，把這塊玉佩送到竇尚書府上。”那守衛軍將玉佩交給手下。

·······

渼陂市集，街邊茶樓酒肆中擠滿了各州前來參加茶談會的人。

“夫人，咱們回去吧，再晚長君又要說您了。”一位身著褙子的姑娘拎著一包剛抓好的草藥從街角一家藥鋪跑出來，追上前面自家夫人。

“未夕，我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你怎的老催我回去啊。”沈晴嵐說著解下腰間的翠色荷包，取出兩文錢買下路邊老伯的兩支糖葫蘆，塞給身邊的未夕一支，說道：“你吃完這根糖葫蘆我就回去了。”

沈晴嵐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衫裙，簡單的木簪盤頭，倒是為繡面芙蓉點染了幾分青溪幾曲到云林的意境。沈晴嵐咬了一口糖葫蘆，抬頭瞧見一家傘鋪，便走了進去。

未夕嘆了口氣，跟了上去：“夫人，您這兩天趁著長君主持茶談會，沒空管您，日日出來逛到申時，要不是昨日長君回來用膳發現您不在，讓奴婢看著點您，奴婢也不想催您啊。”

“好啦好啦，這就回。”說著沈晴嵐瞧見傘鋪格子中存放了一把黑傘，便叫掌柜的取了出來。

“就這把了，未夕，給錢。”說完拿起傘，走到鋪子外撐開，“不錯，避雨還遮陽。”

未夕付完錢后也追了出來，“夫人，您怎的挑了這把，我剛剛付錢見那掌柜的嘴角都壓不住了，一瞧就是沒人買。”未夕努努嘴。

“前日平郎將他的帷帽給了一個來參加茶談會的學士，你知道的，他的臉是不能曬的，這傘恰好可以遮陽。我們回去吧。”

······

紫峰閣陸陸續續有學子出來，想是下了學。

“這兩天茶談會，聽說褚晨月也來了，若不是我等還沒有資格進入茶談會，真想去見識一下其風采。”

“我們跟蘇先生好生學習，將來總有機會的參加茶談會的。”

“是啊，走吧。”

“季兄，課上的筆記可否借我。”

······

紫峰閣內一處院落，竹林環繞，童子背著竹筐挖竹筍。溪水從林間穿過，匯入院內的池塘里，錦鯉繞著荷葉打轉，尾巴濺起的水珠落在荷花的花瓣上，又墜著花瓣，打在荷葉上轉了個圈。

“長君，蘇先生來了。”侍從將茶端到雅室內的長桌上。

“請先生進來吧。”溫潤的聲音響起，周邊的侍童悄悄退下了。

蘇齊緩緩走進屋內，就見郁平整理了一下衣擺，將長袖掩在桌下，輕輕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郁平抬眸，見到蘇齊，便慢慢放下茶杯，雙手交疊作揖行禮。

“今日外頭太陽太大，晴嵐不讓我出門，有勞先生親自前來。”

蘇齊坐下，笑了笑：“我雖年齡比你大，卻還行動方便，多走動走動也好。”

郁平微微頷首，隨后又將桌上擺放的三個竹簡攤開，說道：“都是些酸文，我都不禁為咱們這位陛下擔心了。”

“雖說質勝文則野，但那吏部主事竇鳴卻是世家公子出身，常年出入風月場所，凈喜歡些逗姑娘的絢麗辭藻，這一來二去的，那些寒門學子為了進入殿試，便只得效仿。”蘇齊抿一口茶，又道：“昨日雨山寫信來，說是已經布置好了。”

郁平合上竹簡，輕笑一聲：“馬上就是殿試放榜的日子了，希望陛下喜歡我送的禮物。”

蘇齊皺了皺眉，嘆了口氣：“當年奪嫡之爭后，朝中官員變動極大，玄德帝在位時的官員死的死，告老的告老，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他周建鋒的人，你若去，我擔心”

郁平卻打斷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我等了十年，就為了這次進京，若我只是做操盤手，隔岸觀火，又怎知這火勢如何，又如何能讓這火燒的徹底。你我坐觀這朝局多年，當知曉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局勢更是瞬息萬變，非身處其中不可應其變，解其局。”

“罷了，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你既已決定，便去做，此行有雨山跟著你我也能放心些。今日蘇某便先回去了，明日我便安排張貼云榜的事宜。”蘇齊緩緩起身，朝門外走去。

跨出院門，蘇齊緩緩抬起頭，上空一片云從西邊慢慢飄過來，短暫的遮住了太陽，地上的人影漸漸淡了下去。當日光再度照進院子里時，園中已然沒了蘇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