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徹底敗了。

僧格林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戰場上下來的，此時盡管已經離開戰場好幾天了，但他的腦子里還是那天看到的最后一個場景。

一排高大的鐵甲車，緩慢而又堅定的從煙霧后面沖出來，他們的口中吐著一條長長的紅色信子，凡是被它舔到的地方，他的勇士們無不立馬爆開一團血霧，隨后淹沒在自己人的馬蹄下。

不管是人還是馬，對恐懼的承受能力都是有極限的，當戰場上的這些生靈到達了這個極限，他們便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于是紛紛朝著四面八方逃了出去。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波炮彈突兀的在僧格林沁的身邊炸響，當他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有一小股敵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摸到了他的中軍側翼來了。

正當僧格林沁準備派人去驅逐他們的時候，只見從他們的陣營里，同樣噴出了一條紅色的火蛇，這讓準備派人的僧格林沁立馬就沒有那個心思。

此時此刻，他只想逃離這個地方，走的越遠越好，最好是一輩子都別讓他再見到今天這種景象。

于是，僧格林沁退了，或者用跑了更加合適，甚至匆忙之間，連中軍豎著的那個大纛帥旗都給丟下了，所有人只想遠遠的離開這個夢魘之地。

偵查營的戰士們收繳了那面帥旗，隨后便投入到了追擊當中去了。

他們的車輛輕便，盡管在這大草原上，最高速度比不過奔騰的戰馬，但他們的持久力更好啊，只要方向上沒有錯誤，那對方就一定逃不過他們的手掌心。

就這樣，只有五百人的偵查營，愣是不眠不休的追了僧格林沁三天三夜，直接從阿達可池附近，一路追到了察哈爾地區。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僧格林沁終于知道為什么此前會有一股北方軍要來這里了。

他們早就想到自己會往這邊來，這是提前堵他們來了啊！

如此一來。人困馬乏的僧格林沁殘部，根本不敢再跟對方交鋒，匯合了之前他派過來的那一萬騎兵，兩萬人馬又開始了往西逃竄，打算繞過察哈爾，從綏遠方向，經大同城進入中原地區。

這么走雖然會繞不少的冤枉路，但這畢竟是最安全的路線了，怎么著也比跟北方軍再打一仗更劃算吧。

此時負責追擊的偵查營其實心里也是在打鼓的，畢竟他們只有五百人，而對方在匯合了這邊的一支騎兵后，人數起碼在兩萬以上，甚至都可能超過了三萬。

真要是對方要跟他們硬碰硬的打，偵查營自認為自己是沒有一點兒勝算的。

畢竟，先進的機槍他們只有一挺，而且也僅僅配發了三千發新式子彈，就算一顆子彈打死一個敵人，那剩下的兩萬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們。

于是，草原上上演了一場最為經典的追擊戰，五百北方軍士兵，追著兩三萬的清軍跑，一跑就是數千里，一直跑到了大同城下，偵查營這才放棄了繼續追擊。

十天后，也就是咸豐三年的十月初一這天，狼狽的僧格林沁終于是到達了京城，來到了咸豐皇帝的殿前。

“你說什么？僧王，你說朕的十二萬鐵騎，全軍覆沒啦？這怎么可能！

自古都有滿兵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的傳說，那可是十二萬鐵騎啊，怎可能敗了呢？”

大殿上，當僧格林沁被人攙扶著進來后，他一屁股就坐在大殿上號啕大哭，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他率領的十二萬鐵騎一戰而歿的整個過程。

僧格林沁的講述猶如一個重磅炸彈，一下子便將朝堂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聾了，他們仿佛集體耳聾，集體失聲，他們怎么也想象不到，十二萬鐵騎在草原上跟李萬勝鏖戰，僅僅一天的時間，朝廷就大敗了，而且還是全軍覆沒，這怎么可能！

那可是騎兵啊，自古以來都不可敵的騎兵，怎么如今碰上了黑旗，就成了軟腳蝦呢？

“萬歲，罪臣回來時，李匪已經派兵攻占了察哈爾各地，罪臣是繞到山西大同才入的關，萬歲爺，要要做打算啊！”

僧格林沁又扔出來一顆重磅炸彈，這一次，終于是將原本集體聾啞的大臣們給炸醒了。

賽尚阿第一個便跳了起來，他撲到僧格林沁的身邊，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么禮儀了，而是揪著對方的衣領問道：“當真？黑旗軍要南下了？你看到他們的大軍了？”

僧格林沁先是搖搖頭，隨后卻是又點點頭，說道：“罪臣雖沒能親眼所見李匪的大軍南下，不過罪臣經過察哈爾時，那里的所有關隘要道全部被其占領了。

李匪新獲大勝，沒道理不趁勝追擊，直撲京城！

眼下，山海關已然危如累卵，對方海陸并進之下，旦夕可下，他們甚至能直接運兵到天津衛登陸，配合山東的強軍，直取京城。

罪臣想來，李匪之所以還沒有動作，那是因為眼下還沒能從察哈爾南下，截斷我們西去的通道，一旦他們在西面動了，我等就真的要被四面合圍，再無生路了。”

僧格林沁的一番話說完，整個乾清宮的大殿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不是昨天還在討論如何進攻李萬勝呢么？怎么僅僅一天過去了，就變成他們要被四面合圍了？

形勢到底是怎么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

所有人都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怎么轉眼之間，他們就要從思考怎么進攻，變成思考怎么逃跑了？

咸豐皇帝此時同樣也是懵逼的，只有十幾歲的他，才剛剛開始品嘗權力的滋味兒，他就不明白了，怎么這個天下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諸位愛卿，誰能告訴朕，這天下到底怎么了？”

面對安靜的都有些詭異的朝堂，咸豐皇帝再也忍受不了這里的壓抑了，不由得出聲問出心中的疑問。

“啟稟萬歲，如今李匪勢大，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為了祖宗基業的長治久安，萬歲爺，南巡吧！”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何如霖第一個跳了出來，拜服在地，開口就是如此勁爆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