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鋼筋混凝土的世界，摩天大樓鱗櫛櫛比。

玻璃窗戶在陽光下反射出萬點光芒，宛若夜空的星星，不斷閃亮。

行人如織，摩肩接踵，清晨的早餐店里蒸汽升騰，不是天上，卻在云間。

每個人似乎都有每個人的去處，每個人又似乎都沒有自己的歸宿。

忙，是主旋律

累，是五線譜

兩者交織在一起，奏響眼前所有人的人生。

我與何求?我欲何往?

不重要也不必被人所知道，你能達到的遠方只有一眼可見的那一處而已。

“柱子……”

向云捏著一個小籠包，食不下咽。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倒了一次怎么深沉了不少，鬼上身了?”

柱子一手抓住公交車的拉環，一手往嘴里塞著包子，搖搖晃晃，含糊不清。

“我想辭職!”

向云沉默了一下，擲地有聲。

柱子也沉默了，用力讓自己站穩，深深地看著向云。

“辭職，你以為我不想嗎?每天掙著這勉強夠生存下去的窩囊廢。”

“畢業之前，我們誰不是豪情壯志，指點江山?”

“但是……”

柱子也沉默了。

但是，現實壓垮少年肩，溫水煮了將軍夢。

“唉～”

向云嘆息一聲。

想想自己的余額，也覺得還要再等等。

“等等，再等等我就去……”

向云不斷地念叨著這一句。

“好了，開始上班了”

到站之后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一家咖啡店門口，柱子才出言提醒。

“好!”

兩人進去之后，掐著點換好工裝，掛上工牌，打開窗口，開始營業。

“來一杯咖啡，快點，我趕時間!”

第一位顧客出現在窗口對著里面喊了一聲，一身職業裝，急匆匆的樣子。

“請問您是要什么咖啡?”

向云下意識地詢問。

“美式，搞快點，我趕時間。”

顧客再次強調。

“這是您的咖啡，請慢走。”

向云躬身將咖啡遞過去，然而卻來不及喘口氣。

因為就這一會兒，外面已經站了十來個人。

“快點!我的什么時候好?我趕時間!”

……

一聲聲催促，讓向云和柱子忙得連軸轉。

這么大的客流量，卻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忙活。

一直到下午一點五十，

向云尿實在憋得慌，還又累又餓。

“我兩點上班，我的咖啡還沒好嗎?再不弄出來，遲到了扣工資我就投訴你!”

向云強忍著身體和心理的不適笑臉相迎。

“顧客您稍等，前面還有兩個人，馬上就到您了!”

“還等還等!我馬上就要遲到啦!扣錢你負責嗎?”

然而這個顧客卻不依不饒，甚至咄咄逼人。

“那我和前面兩個人商量一下，先做你的吧!”

向云實在無奈，但還是為她想著辦法。

“我不聽我不聽!我現在要遲到啦!要遲到啦!我要投訴你，投訴你!讓你也扣工資。”

顧客的情緒崩潰，跌坐在地，開始在店門口大喊大叫。

周圍的人紛紛躲閃開去，指指點點。

向云覺得自己走一步都可能漏尿，但依然跑出去想將顧客扶起來，安撫安撫。

也有人對此漠不關心，不斷催促向云趕緊回去做他們的咖啡。

“快點回去!我們也要遲到了!不然我們也投訴你!”

“別過來，你滾開!我遲到啦，我的工資!嗚嗚……”

顧客對著向云手打腳踢，柱子在里面看著著急，但又不能離開。

嘩啦啦……

忽然，大家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

轉過頭去一看，原來是向云這個大男人，竟然尿了褲子。

“咦……好惡心!”

“咖啡我也不要了，等著投訴吧!這招得都是些什么人?”

……

人群逐漸散去，獨留向云一個人站在原地千夫所指。

有的人，則將一整個事件拍了下來，分成幾段發布在網絡平臺。

柱子也愣在那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各位顧客，對于今日本店員工不尊重客戶，當街大小便之事，本店作出以下處理：

一，對于員工本人進行罰款及開除處理;

二，本店所有飲品，即日起七折銷售，為期一周。

三，事發時下單的顧客免費在本店享用飲品一周，每人每天限三杯。”

是的，向云被罰款了，也被開除了。

柱子還在那里坐。

“喂!110嗎?長江大橋這里有人要跳江!快點!”

“好像是當街大小便那個!”

警察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于是大喊一聲，馬不停蹄的朝著長江大橋而去。

一路上打了很多個電話，通知相關部門做好準備。

“小伙子，你遇到了什么嗎?給叔叔說說。”

一個老警察不刷視頻，所以不知道向云的事，試探著靠了過去。

向云慢慢地從欄桿起身，耳邊全是流言蜚語。

“是他啊!那個當街大小便還猥褻別人的人?”

“這種人死了才好!”

“就是就是!你看，警察，消防都來了，簡直浪費!”

……

老警察看到向云站在欄桿上，聽到周圍人的討論，當即生氣了，轉過身大吼一句：

“閉嘴!”

“小伙子，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身處過黑暗才能更好的面對光明不是嗎?”

向云也不是真的想死，他想穿越回去。

而不跳正是因為怕死。

但

不管這是不是夢，都太無力了些。

跳下去，成則逆天改命，敗則一了百了。

“小伙子，有什么困難你告訴叔叔，叔叔幫你解決行不行?”

“困難，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的!死了可就真的沒有什么改變的機會了!”

警察叔叔還在不停地勸說著。

“向云!你不是說你想當齊天大圣孫悟空嗎?齊天大圣面對困難只會自殺嗎?”

“你不是說如果你是猴子，你要打碎那腐朽的天庭，道貌岸然的靈山嗎?”

“現在，你面臨壓迫和不公，只會自殺嗎?你說你想辭職，如今不是正合你意嗎?”

“我無法反抗，那就請你幫我活出一個人樣啊，你就只會自殺嗎?”

這段時間，柱子其實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此時有些忍不住，對著向云大喊大叫起來。

他最了解向云。

好面子，不甘心平凡，但又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像《西游記》里的齊天大圣，從桀驁不馴被迫變得八面玲瓏。

這件事，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但有罪的，是每一根!

向云轉過頭，看了一眼有些瘋狂的柱子。

人人生而不同。

有的一帆風順意氣風發;有的清高孤傲顛沛流離;有的被迫無奈忍氣吞聲;有的錚錚傲骨逆天改命。

我，不是想當猴子，

我，想改猴子的命!

我，要打碎這一切，

重立一片新的天地!

向云一陣恍惚，出現在了黃泉路的上空。

永不枯萎的彼岸花開滿大地，像一條永遠燃燒著的紅色地毯，延綿無盡。

天空依舊昏昏沉沉，路上的鬼魂行走匆匆，奔赴下一個人生。

向云抬頭看著迷霧森深的夜空，沒有光亮。

但，趕路何必問星光?

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本章謂：《是非榮辱叩心關，趕路不必問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