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火本部。

首席顧問辦公室內安靜到連時針掃過表盤的聲音都一清二楚，清嵐確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后方，她的手里正捧著一本偵探小說。

她沒有特意去記樊佳星已經離開了幾天，但直到現在，還是會在咖啡喝到空杯時習慣性喊一聲“佳星”。

他會離開其實也早在她的計劃以內，作為黎火的二把手，她不會拒絕冬知許一切合理的要求。況且，與其讓樊佳星留在黎火和解霜雨雛月再續密切的關系，倒不如讓他暫時先遠離這里，讓她和她都冷靜一下。

清嵐確本來是這樣想的。

她已經做好了解霜雨雛月會為此鬧上一陣的準備，可是出乎意料的，那個在她印象里總會死死咬住身邊一切的人，居然就這樣平靜地接受了樊佳星的調崗。

這很奇怪，以至于使她不得不警惕起來。

目光還落在書本上，可心思早已不知飛去何處，清嵐確翻動書頁的手指頓住，她突然聽到辦公室外傳來清晰的敲門聲。

“請進。”終于將后背從椅背上移開，清嵐確合上書，快速坐正。

走進來的人是解霜雨雛月。

上一次在追捕蛇魚的任務中有所績效，她已經升任為外勤部A組的組長。雖然與之前執行官的身份還有所差距，不過在清嵐確看來，此刻解霜雨雛月已經很接近于她記憶中的模樣。

“這是上周的報告，清嵐小姐。”

還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表情，解霜雨雛月披散著長發卻穿著男款的西裝。

她先將一沓紙放在辦公桌上，而后又打開一直夾在臂下的文件夾，雙手奉至清嵐確面前：“這是有關于‘清剿活動’的后續策劃表，請您簽字。”

隨意掃視過放在眼前的文件，清嵐確緩緩抬頭，將注意力轉移至她的臉上。

是她所熟悉的、疏離的眼神。但是不對，她想，現在的解霜雨雛月在看向她時，明明應該更多一種極富攻擊力的銳意。

“……你不想問我，和樊佳星有關的事嗎？”解霜雨雛月的異樣讓她感到不安，清嵐確稍作猶豫，最后還是問了出來。

“他告訴過我，他被暫時調任了。”對于她的詢問稍感困惑，不過解霜雨雛月還是及時做出了回復。

不，不應該是這種反應。

她越冷靜，清嵐確就越感到恐慌，她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不妙起來：“他已經走了，你還要繼續留在這里嗎？”

完全搞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這樣問，解霜雨雛月不由略含不滿地皺眉：“我還有家人需要照顧，這是份好工作。”

已經克制著不讓語氣聽起來太過冒犯，解霜雨雛月的聲音越來越冷。

她不明白，就算樊佳星對她來說固然重要，可他也是個能夠獨立生活的成年人，比起還需他人照料的童枝若，他到底有什么更值得她勞神關注的。

大約是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她此刻的心情，清嵐確低下頭，她彎起唇角，笑容極其苦澀。

樊佳星啊樊佳星，所以這就是你能夠肆無忌憚向任何人釋放善意的理由，對嗎？

已經不需要再問她對樊佳星到底持有怎樣的心意了，清嵐確看得出，此時的解霜雨雛月對那個她本該執著的人已經毫無愛情方面的想法。

“我知道了。”緩緩抬頭，她已經恢復成恬淡的表情，“你先回去吧。”

下意識瞥了眼放在她面前等待簽字的文件，本該提醒她一句的，可解霜雨雛月卻莫名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她沒再多說，轉身直接離開了。

辦公室內再次回歸安靜。

清嵐確感覺到揣在衣袋里的手機劇烈震了一下，她看到樊佳星發來的短信，目色晦暗，最終選擇直接一通電話回撥了過去。

……

昏暗的電影院內，巨大的熒幕上是激烈的名車追逐戰。

本場次觀影的人不少，不過后排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樊佳星和清嵐確就并排坐在倒數第二排，前者的手里捧著爆米花，不過一直吃個不停的人卻是后者。

這是自從樊佳星離開黎火以后，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爆炸聲，狂風呼嘯聲，引擎啟動聲，還有劇烈的槍響……影院的音響音量有些過大，不過兩個人如果想要說話的話，只要彼此貼靠夠近，還是可以聽清的。

下意識將懷中的爆米花桶抱得更緊一些，樊佳星能夠明顯感覺到，從清嵐確唇間噴灑而出的氣息有多么溫暖而濕潤。

他已經反復查看過系統很多次了，清嵐確對他的好感度的確還保持在1。

簡單交換了一下彼此的現況與需要的情報，清嵐確的目光一直未從樊佳星的臉上移開，她先是微妙地頓了一下，隨后又突兀開口道：“解霜雨，好像已經不喜歡你了呢。”

“我知道……”

下意識點頭做出回應，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說服有些不對，樊佳星連忙改口，“我是說，其實我們本來也只是家人的關系啊。”

“是嗎？”

用得是頗含質疑的口吻，清嵐確微挑眉梢，她轉過頭，將視線移至前方的大熒幕上，“如果我也像那樣迷上你的話，也會忘記曾擁有過的心情嗎？”

“……”很想要解釋，可卻無法說出任何欺騙性的言論，樊佳星垂目望向昏暗的腳下，他沉默著輕輕點了點頭。

無需去看也知道他給出的答案，清嵐確的聲音輕到幾乎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就被過大的背景音覆蓋：“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莫非覺得這樣就對我們很好嗎？”

“什么？”

并沒有聽清她剛剛的話，樊佳星快速轉頭，卻只對上了清嵐確溫柔到甚至有些讓人窒息的微笑。

“吻我吧。”她說，同時探身朝他貼近，“先將蔚藍手札補充一遍吧。”

來自熒幕的光芒將清嵐確的半張臉照亮，樊佳星心跳很快，他心里想要退后，可實際上卻不由自主地朝她傾身。

他最后還是只吻了她的鬢邊。

“走了。”

不給他再多說什么的機會，清嵐確快速從座位上站起。如果樊佳星的目力足夠好的話，應該能看到她正緊攥著拳頭，兩只手臂都在不停發抖。

她在隱忍著不對他的靠近與親昵動心。

清嵐確離開的背影無比堅決，以至于樊佳星甚至沒能說出“要不然留下來把電影看完”這樣的話。他總是不清楚應該如何面對清嵐確，最開始和現在都是同一個理由，因為她總能輕易看穿他的內心。

盡管沒收到任何系統提示，樊佳星還是忍不住點開標識為“清嵐確”的板塊看了一眼。

和剛才沒有任何變化，有關好感度的一欄后面，還是只有一個孤獨的“1”。

電影剛剛進展到死而后生的男女主角二人在廢墟里相擁，可此刻的樊佳星卻只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悲傷與寂寞。

他所自以為正確的一切，真的“正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