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開啟【蔚藍手札】從幻境中逃離，清嵐確看見，公寓內的血跡與尸體全部憑空消失了。

唯一留下在此處的就只剩下一小團邊緣模糊的黑色氣團。

【禁閉島】只能封鎖道路，卻不能抹除道路產物。她猜測，剛剛之所以又入幻境，就是因為這個糟糕的小東西。

居然失手了。

這樣就算是已經失敗了嗎？不，不能這樣想。

搖晃腦袋甩凈不知何時沾染其中的懦弱想法，清嵐確蒙上晦暗的眸子重新亮起：那個笨蛋可是還沒有回溯呢，我怎么說也絕不會比他先放棄的！

立即開啟道路重現這里發生過的事，清嵐確很快推測出眷顧者的逃亡路線。

撥通電話吩咐部下繞去目的地進行堵截，她自己則從捷徑出發，爭取能更快一步追上那個眷顧者。

……

下水道內，水流聲潺潺蕩漾在潮濕陰森的空氣中，四周沒有風，到處彌漫著一種腐敗混摻著酸澀的氣味。

黑發黑眼的男人身材魁梧，他此刻正行走于昏暗的地下通道內，駝著背的模樣簡直像是個鵪鶉。

他便是破碎黃昏的前高層，也是一位能夠操控夢境、或將夢中幻想帶至現實的鏡道路眷顧者。

黎火的王牌解霜雨雛月已經中招陷入夢魘，另外來追捕的人全都不足為懼……只要能從這里出去，就能夠順利逃離了！

將立起的風衣衣領拽緊，男人快步前行，忽地感到背后傳來一陣莫名的刺骨寒意，循著本能側身閃躲，剛好與一枚飛旋的子彈擦肩而過。

他猛然轉首，正對上一雙燃有熱意的紫眸。

清嵐確特意在手槍上裝了消音器，被人發現也毫無懼色，她雙手持槍，每一次扣動扳機都對準他的要害。

身形壯碩并不耽誤舉止靈活，男人閃避迅捷，最多只是被掠過的子彈擦傷了側頰與手臂。

并不打算一味隱蔽，他俯沖向清嵐確，準備即刻反擊。

清嵐確決定使用【蔚藍手札】防御，他也醞釀著要開啟道路降下幻境，可就在此時，兩個人卻發現他們的道路同時失靈了。

只是短短驚訝了半秒，幾乎在意識到道路被封鎖的下一瞬就回過了神，清嵐確敏捷閃過男人的突襲的拳頭，她滑步后撤，趁人不備舉槍射擊，正中其左肩。

“呃啊……！”

男人痛哼一聲，向前踉蹌了半步，卻沒有跌倒在地上。他本準備繼續回擊，卻在用余光瞄向身后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皮毛灰白的野狼瞪著閃爍出掠奪與殺戮的綠眼，從下水道隱蔽的拐角后疾馳奔來。

像這樣的野獸一共有六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男人包圍，在它們身后還跟著一個金發碧眸的男人。

“清嵐小姐，您沒事吧？”

完美忽略掉中彈的男人，林田佑君在確認過清嵐確身上無傷后立刻松了口氣，“是Boss的指派，請您不必擔心，還有其他支援的同事都在后面。”

回想起不久前從首領辦公室離開時，冬知許的表情，清嵐確同林田佑君默契相視，立即舉起手槍對準面前眷顧者的眉心。

環繞在男人身邊、正虎視眈眈的野狼們也隨著林田佑君一聲令下迅猛撲去。

仍舊是無聲的一槍。

受到【禁閉島】限制，無法開啟道路的男人躲閃不及，在被子彈貫穿頭顱的瞬間重重跌倒在地上。

鮮血飛濺，落于他身上的野狼們也露出獠牙，將他還存有熱氣的身體撕碎。

利落收槍，清嵐確沒有往地上多看一眼，轉身就朝著來時的方向奔去。

“清嵐小姐，您這是……？”

抬頭就見上司跑走，林田佑君一時有些愣住。

“剩下的事就交給你處理吧！”

倏然頓步，按住帽頂回頭望去，清嵐確的眼眶不知為何有些濕潤，“我現在必須去接人了！”

……

在返回公寓的途中也撞見了幾個上早班的人，這樣的狀態是在前面的輪回中從未有過。

可清嵐確仍舊不敢心存僥幸。

電梯還需要等待，為了節約一切可節約的時間，她立即轉身沖向“安全通道”，奮力向上狂奔。

像是被押上斷頭臺，等待高懸于脖頸上方的鍘刀隨時落下的死刑犯，每上一層，對于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她并不畏懼循環，只是不想要知道那個人又死了一次。

七樓。

沒有血跡，很好。沒有【荼蘼狂犬】的痕跡，也很好。

顧不上喘息，一口氣狂奔至704公寓門口，清嵐確發現那兩個破碎黃昏的前高層仍被束縛在影子之下，并未死去。

這是有她參與的這幾次輪回里，這兩個人頭一次活下來。

704的房門呈開敞狀態，清嵐確心臟狂跳，抬目向上張望，她還未來得及真的進入，就被一道銀白的微光晃到了眼睛。

銀發凌亂的解霜雨雛月從房中走出，她半蜷著腰，攙扶著一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

衣衫倒還算整齊，只是眼鏡已經不知所蹤，樊佳星垂耷著腦袋一副暈死過去的模樣。他散亂的黑發被汗水浸透，看不出身上具體有哪里受傷，可他的臉上卻全都是血。

“佳星！”

瞳孔微震，清嵐確在回過神的下一秒立刻沖了上去。

然后，一直攙扶著樊佳星的解霜雨雛月微妙地后退，剛好使清嵐確撲了個空。

“……”

皺起眉，以一種帶有侵略性的審視目光快速掃視遍她全身，“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了？”

“……他帶我入夢了。”

解霜雨雛月悶聲咳了兩下，從喉嚨里反上來一口血。

猶豫了差不多半分鐘，她終于還是將樊佳星轉交至清嵐確手中。

下意識側過臉去，她在用袖子將唇邊的紅色擦凈后，才再一次轉過了頭：“他身上的傷是因為夢境的反噬。不過血已經止住了，沒有生命危險。”

聽她這么說，也沒有停止使用【蔚藍手札】做無用功，清嵐確瞥見解霜雨雛月要走，她鬼使神差開口道：“他救了你。”

“我知道。”銀發少女的聲音很輕，她低著頭，走廊里沒有風，垂落的淡色發絲只是隨著她雙肩震顫的幅度微微晃動。

清嵐確忽然笑出了聲音。

“你什么也不知道！”

輕攬在樊佳星后背上的手指不斷抓緊，她大吼一聲，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笨蛋為了保全你都做了怎樣的努力。

明明這份堅強只要被我看在眼里就足夠的，但是為什么……當你為之無私獻出過生命的人將你遺忘時，我的心卻會這樣的痛呢？

與樊佳星此刻的互動類似于相擁，清嵐確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聲。

虛弱的、沒有任何活力的跡象，變得像破布娃娃一樣，卻只為了做一些注定不會被任何人銘記的事。

不想要你被誤解，不想要你被遺忘，哪怕會有更多人注意到你的好，也希望你得到你本該得到的東西！

樊佳星，你的努力我曾全部看見——

“解霜雨雛月。”

她沒有回頭，再開口時，本就沙啞的嗓音里摻入些許顫意，“你不要再討厭他了。”

正準備將還躺在地上的兩個眷顧者從現場帶離，解霜雨雛月操控影子的動作頓住，她緩緩回頭，剛好瞥見清嵐確略顯寂寞的背影、和樊佳星被血浸紅的側頰。

她沒有陷入夢魘幻境時的記憶，不過也忘不了在清醒過來時，看到的那雙深染疲憊、卻仍舊流露出驚喜的黑眼睛。

解霜雨雛月不是笨蛋，她猜得到她的失控，也猜得到樊佳星為了不讓她做出難以挽回的事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只是還有些難以相信，有人會心甘情愿將生命放在與命運交易的天秤上，只為了挽救一個與他毫無交情的人。

也許，我也像清嵐確一樣，在他的眼中留有特殊的一面嗎？

“我沒有討厭過他。”

解霜雨雛月的聲音有些淡淡的，暗色的影子不斷在半空翻滾繚亂，一點點將她與地上二人的身影包裹覆蓋。

逐漸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中，她沒有對清嵐確說出的另一句話是：

我只是從不相信，他會用看待你的目光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