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橋下，通體雪白的卡車傾倒在陰影之下。

橘紅色的晚霞如烈火般自頭頂燃起，一直蔓延到肉眼無法看清的天際。

“你上次復制我的蔚藍手札，還剩下多少時間？”

扶著樊佳星遞來的小臂，從后車廂輕易跳下，清嵐確轉過身，快速掃視一遍卡車上下。

“這個啊。”樊佳星有些莫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頜，“已經全部用完了。”

“你不能像把子彈倒回進手槍彈匣里那樣，將復制下來的那兩個小時反復使用嗎？”

清嵐確的提議十分聰明，可樊佳星也并非沒有嘗試過這個方法。

“我試過，確小姐，這么做是不行的。”他無奈笑了笑。

“嘖。”撇撇眉將臉轉去一邊，清嵐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那你現在親我一下吧！”

“？！”

就算知道清嵐確的意思是要他再復制一次【蔚藍手札】，樊佳星還不是不免怔住半秒。

俯身靠近她身邊，樊佳星知曉這也算正事，他沒再過多猶豫，如蜻蜓點水般輕盈落吻在她鬢邊。

清嵐確突然轉頭，樊佳星快速后撤，這才沒有使嘴唇直接蹭在她的臉上。

“你這個人就只會吻頭發嗎？”

用手指卷弄耳邊那捋剛剛被他吻過的棕發，清嵐確的語氣里摻入幾分若有若無的試探。

無需思考，樊佳星誠懇道：“只有吻頭發，才不會算太失禮吧？”

“……是嗎？”

清嵐確的聲音變得有些輕飄飄的，她注視著樊佳星下頜上的小痣，目光上移，在觸及那兩瓣淡色的嘴唇時又不著痕跡錯開。

大步朝著車頭的方向走去，她的音調忽然拔高：“我負責前面，你負責后面，現在立刻就把這輛車修好！”

差一點沒從對方突然轉變的態度里反應過來，樊佳星連道好幾個“是”，立即發動【蔚藍手札】，投入到清嵐確剛才發布的任務之中。

二人通力合作，很快就將卡車調回到完好無損的狀態。

將了無氣息的敵人全部堆放在后車廂里，樊佳星和清嵐確扒了其中兩個人的衣服換上，暫時取代了司機和副駕的位置。

依照著導航上顯示的路線，樊佳星駕駛卡車再次上路。

晚風漸起，鋪滿半空的夕陽愈發鮮紅。

“確小姐，是故意被綁走嗎？”

在即將到達目的地時，樊佳星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像是早在等待他的提問一樣，清嵐確下意識正了正身子。雖然神眷協會的防護面罩遮擋住了她的臉，但隔著護目鏡，還是能看到她的兩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還記得被你救下來的林田佑君吧？他表面上是因為前任上司蛇魚被捕，怨恨黎火，投靠破碎黃昏的叛逃者。實際是黎火反插在破碎黃昏里的臥底。

今天這場交易也是如此。

葉生以為是要搶奪藥品樣本，破碎黃昏的人認為能聯合林田佑君做局將我活捉——可實際上是，藥品樣本是破碎黃昏放出來的假消息，而林田佑君卻是我的人。”

說至此處稍作停頓，清嵐確燦亮的紫眸中閃過一瞬的狡譎：“藥品樣本我當然要拿，只是和雪松沒關系，我要一個人拿！”

有猜到當下的境況都源自對方的局中局，樊佳星唯一沒猜到的是，她居然把葉生也給坑進去了。

他訕訕問道：“我們和雪松不是同盟嗎？”

“你忘記J先生的事了？”

側目瞥他一眼，清嵐確的語氣里多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同盟的意思就是，在短時間內有相同的目標——一旦這個目標被攻克，同盟隨時都可以解散。

哼，葉生就去幫我料理破碎黃昏那群蠢貨吧。神眷協會的藥，我拿定了。”

暗暗感慨若是要成為清嵐確的對手的話，恐怕會十分煩惱，樊佳星猛然想起，他作為“銀手套”臥底的事居然完全沒有露出過破綻，不由對那個他真正“效忠”的組織愈發警惕起來。

“你走神了？”

清嵐確的一聲詢問將他從不著邊際的聯想中拉回。

“對不起。”道歉很快，樊佳星不是個會為還沒有發生的事煩惱的人，他立刻回歸狀態，繼續認真開車。

……

如果不是真的來到這里，樊佳星幾乎不敢想象，神眷協會的臨時基地居然在一家連鎖面包廠里。

樊佳星與清嵐確順利入內，剛一下車，一只瑩藍色的蝴蝶翩翩落在清嵐確指尖。

不會又是林田佑君的【童謠】吧。

看出樊佳星正在想什么，清嵐確輕著揮手，蝴蝶便翩然飛起。

“難道說，你以為我會在沒有內應的情況下就獨身闖入敵營嗎？”她說，上挑的尾音帶著點調侃的意味。

樊佳星一時覺得有些尷尬，下意識側目瞥向別處，借著欄桿上的反光面，他看到身后有人追來。

急促的腳步聲愈發靠近。

看來是那些放在卡車后車廂的尸體被發現了。

“有人來了，先走！”

拉著樊佳星迅速閃去一邊，清嵐確抬首望向飛至半空的蝴蝶，循著無色的軌跡快步追上。

兩個人很快消失在追逐者的視野之中。

在潛入地下的秘密實驗室時，不忘再打暈兩個人換上更為合適的、科研人員的衣服，樊佳星和清嵐確在蝴蝶的帶領下來到一個隱蔽的冷藏室附近。

就算是虹膜指紋鎖在【蔚藍手札】下也并非全然無解，樊佳星開門，清嵐確跟著進入。

冷藏室內，緋紅色的燈光容易讓人聯想到洗照片的暗房。

渾白的冷氣在半空彌漫，盛放有不同顏色藥液的針管和玻璃瓶陳列其中，透著股類似于墓室的詭譎寒意。

“你也過來拿一下。”

清嵐確從保溫箱里拿起兩只貼有“危險品”標識的藥罐，同時回頭看了眼身后的樊佳星。

聞言走入，樊佳星也拿起兩只藥罐放在手中。

“可以了。”

清嵐確將藥罐重新放回它們原本存在的位置，“不使用特殊道具的話，藥品無法從這里帶離。”

直到此刻，樊佳星才明白過來，這種特別前線的危險任務為何要由清嵐確來做——她根本無需將藥品直接帶走，只要觸碰過，她完全可以在回到黎火本部后啟用【蔚藍手札】，將藥品從“過去”帶回。

從口袋里翻出兩只迷你炸彈，清嵐確將其分別貼在冷藏室相對的兩面墻上。

“走吧。”她說。

確認無誤就準備離開，清嵐確戴好口罩，樊佳星也立即應下。

撤退顯然要比潛入時難上許多，面包廠內到處都是警惕起來的敵人們。

暫時隱藏在角落躲避敵人的搜尋，樊佳星拿出一把手槍，遞至清嵐確眼前：“確小姐，請注意安全。”

“知道啦，笨蛋。”清嵐確有些別扭地輕聲嘀咕一句，但還是從樊佳星手中接過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