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仍有人心存懷疑也無所謂，在場兩方間的制衡之勢已經遭到破壞，現在能夠決定這間會議室里所有人生死的只剩下一人。

“請大家放心。”

摘下禮帽輕輕按在胸前，清嵐確朝著在場的各個大小幫會的中高層們頜首行禮，“如果沒有什么別的想法的話，現在就請和你們許諾過要用生命侍奉的主人聯絡吧。

有關黎火對破碎黃昏的討伐計劃，只要你們的主人點頭同意，在場的各位隨時都可以離開。”

J先生殘破的尸體還留有余溫，無論之前是何種表情，當清嵐確這番話結束之后，會議室里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壓抑著的恐懼。

他們面面相覷，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大約是對眼前的一幕還算滿意，清嵐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在轉首望向解霜雨雛月時，她將禮帽重新戴回頭上：“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解霜雨執行官。”

“是。”

解霜雨雛月立刻應下，淺鞠一躬目送清嵐確等人離開，猛然轉身，她的眼神再次回歸冷酷。

……

一樓自助餐廳里，清嵐確和葉生相對坐在桌子兩邊，而樊佳星則坐在清嵐確身旁。

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身為首領的J先生的死亡猶如一片落入枯井的羽毛，無聲無息。

雪松還是那個雪松，領導層的變動暫時還不會對底層的員工們產生什么影響。

清嵐確笑著舉起手里的香檳同葉生碰杯，她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貓兒在睡飽覺后的饜足：“有黎火的支持，你成為雪松的代首領不會有什么問題。至于什么時候才能順理成章成為真正的領頭者，就要看你自己的手腕和造化了。”

“那就拜托清嵐小姐替我先謝過冬先生了。”

輕抿杯中酒液，葉生笑容親切，卻含著幾分狐貍般的狡黠，“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定會親自上門拜訪。”

餐廳的燈光呈暖色調，在為食物更添些許視覺上的“美味濾鏡”的同時，也很容易把人照得懶洋洋起來。

樊佳星現在就有這樣的感受。

什么幫派斗爭，什么討伐，他對這些全都不感興趣。

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叉子戳弄盤子里的牛排，他半闔著眼，顯然有些昏昏欲睡。

敏銳察覺到唯一的旁聽者——也就是樊佳星的困倦，葉生的聲音忽地拔高少許：“樊先生的道路也很厲害啊。”

“……過獎。”循聲快速抬頭，樊佳星赧然一笑。

“你這個人怎么還在打這個笨蛋的主意？”清嵐確撇眉，有些不快。

“愛才之心人皆有嘛。”

輕著晃晃手中酒杯，葉生輕描淡寫道，“莫非說，樊先生其實已經做過效忠宣誓了嗎？”

“沒有。”像是想隱藏什么一樣，清嵐確扭頭將臉偏去一邊，“他還只是我一個人的部下。”

“原來是這樣啊。”葉生啞然一笑，展露出了然的表情。

在里世界，每一個組織都只由兩部分組成，最重要的是首領，次要的便是獨屬于首領的部下。

而部下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只為自己奔波的普通打工者，另一部分則是對他們所在組織的首領做過效忠宣誓、決心將一切都奉獻給一人的追隨者。

下意識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刺青——這正是他在幾年前向J先生做過效忠宣誓后的副產品，葉生抬目瞥了眼樊佳星，再看向清嵐確時，他的眼神頗為耐人尋味：“想必以樊先生表現出來的能力，他是絕對不會被隨便埋沒的。清嵐小姐，還請您多加留意。”

明白葉生是在提醒她不要在樊佳星被冬知許重視起來時，做出僭越的事，清嵐確覺得他有些多管閑事，不過她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樊佳星空有“玩家”的設定，卻沒有“玩家”的記憶，他沒太聽懂眼前這兩個人正在說什么，只是不免在心中感慨：這個葉生對我是不是稍微有點關注過頭了？

難道說，這就是劇情關鍵人物的特殊性？倒是不愧為會在他的galgame系統里顯示基礎資料的男性角色了。

想至此處，樊佳星端起面前的果汁，仰首暢飲一口。

就在這時，系統無機質的電子音突兀在腦中響起。

這還是被他早在穿越后第四天、就遏令非必要提醒不許發聲的系統，第一次主動做出除好感度和關鍵信息顯示以外的提示。

【只有可攻略角色的基礎資料才會出現在系統面板上】

樊佳星差點將含在嘴里的果汁噴出來。

【檢測玩家為異性戀男性，游戲本體即顯示為galgame（美少女游戲），其他線路已封鎖】

不顧樊佳星的失態，缺少感情的電子音持續響起。

【若玩家取向評估結果為雙性或同性，游戲本體也可以轉換為otomegame（乙女游戲），glgame（百合游戲），及blgame（耽美游戲）】

如果我要是臨時起意轉為投靠雪松，是不是就要走葉生的線了？

【游戲角色“葉生”線路已封鎖】

【檢測到玩家有所需求，請問是否同步開啟男性角色攻略線】

大可不必！！

下意識想要站起，樊佳星卻因為膝蓋撞上桌沿，又默默坐了回去。

或許是剛剛碰撞所發生的聲音太過明顯，清嵐確和葉生的目光聚于一處，樊佳星的耳尖也隨之泛紅。

有些過意不去地朝兩個人歉意笑笑，樊佳星暫時不太想直視葉生，便立即化作打蔫的茄子，駝背低頭，他就差沒把腦袋直接磕在桌面上。

餐廳內再次回歸安靜。

“您單點的藍莓提拉米蘇已經送到，請用。”

循聲抬首，樊佳星卻并沒有找見來人的蹤跡，只是發現桌上多了一盤造型別致的藍莓提拉米蘇。

我好像沒點過這個吧？

“你喜歡這個嗎？”垂目瞥過突然出現在桌上的糕點，清嵐確隨口一問。

“我挺喜歡的。”

不知怎的，隱隱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樊佳星不著痕跡將盤子拽到眼前，用勺子用力挖下一大塊后塞入口中。

藍莓果醬的甜酸與動物奶油的濃香相得益彰，他還沒嚼上兩下，就覺出有一片方正的紙塊出現在口中。

不露聲色將紙塊壓在舌頭底下，樊佳星勻速將藍莓提拉米蘇吃完，又喝了一口果汁。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側目望向洗手間的方向算作暗示，在得到清嵐確的許可后，他快速站起。

……

明亮的白熾燈燈光下，樊佳星站在廁所隔間里將紙條展開。

紙條上印有一串可能是電話號碼的黑體數字，和一只涂有銀粉的、手掌的圖案。

記下數字后將紙條撕碎，扔進馬桶里沖走，樊佳星的心情一時間十分復雜。

如果不是今天被主動聯系的話，他差點就要忘記，“玩家”根本就不是什么黎火的底層員工，而是由一個名叫“銀手套”的秘密組織派遣到黎火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