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擅家務的將離夜不同，裕鹿元不光在這方面有所優勢，在廚藝上也十分不錯。

雖說吃火鍋的話根本也用不上什么“廚藝”，不過從她切肉的手法，和拌涼菜時的調味，能看出她是個常下廚房的人。

這一頓飯吃的實在算不上有多和諧，好在樊佳星身處其中愿意幫忙調和，磨磨蹭蹭兩個小時，倒也沒出什么差錯。

裕鹿元全程并無試探，樊佳星也看得出她今晚來找他也的確是為了吃飯。

至于將離夜，盡管從放下刀，到裕鹿元準備離席她都面帶微笑可他還是覺察出了她心中的敵視與不信任。

這也是飯后已過九點，在裕鹿元沒有提出留宿的要求時，他也未有多言的原因。

“裕小姐，天黑路滑，請注意安全。”謙遜而溫和地笑了笑，樊佳星的關懷皆是出于真心。

“再見，佳星。”

換好鞋后轉身望向身后二人，裕鹿元抬首回以樊佳星一個淺笑，又靜靜將目光投至一旁的將離夜身上，“你也是，小夜。再見。”

知曉這已到這場社交的最后一步，將離夜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朝她禮貌頜首：“裕前輩路上小心。”

房門打開又關閉，公寓內再一次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

還不等樊佳星開口，將離夜就已經轉身朝著客廳陽臺的方向走去——從這個位置往下看，可以清楚看到樓下。

借著街道旁的路燈，將離夜趴在窗子上，直到望見裕鹿元離開，她緊蹙的眉頭才逐漸舒展。

覆在窗戶上的手指倏然落下，只在上面留下了一般淺淡的指印，將離夜當即掉頭，朝著她的房間快步行去。

“小夜！”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樊佳星不由出聲喚她。

“……這里已經不安全了。”

倒的確是被他給喚住了，不過將離夜只是頓步，卻并未回頭，“我需要盡快離開。”

“剛才你也看到了，裕小姐是不會告密的。”

聞言立刻上前，樊佳星三步并作兩步，趁著將離夜停下，快速擋在了她的身前。

【將離夜好感度-2，當前好感度45】

突如其來的電子提示音使得他難免一怔，而將離夜也趁其用肩膀將他撞開，一溜煙進到了房間里。

猛然回身就要跟去，伴隨著“啪”的一聲重響，房門緊閉，樊佳星也差點被撞到了鼻子。

“小夜！”

他知道按照當下這種情況，早已無法再繼續勸說，樊佳星見人不搭理他，稍作思索后決定換一個思路。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不信任裕小姐，但是，小夜，如果你真的想走的話。”

說到這里稍稍頓了一下，樊佳星故意將聲音拔高，“我是可以和你一起走——”

房門再次打開，因為仍舊維持著剛剛那種鼻尖貼著門板的距離，樊佳星在看到將離夜從其間探出頭時，也差點同她撞了滿懷。

借著身高優勢趁機快速在房間里掃視一遍，樊佳星發現，衣柜未開，床上整潔，行李箱還在柜子上面，貓咪也剛剛醒來，正在伸懶腰。

很好，看來她并不是真的想走。

確認過這點之后心中稍稍有了些底氣，樊佳星也挺起腰板，站得更直了些：“北境野犬不是還沒有聯絡你嗎？既然如此，你一個行動的話，太危險了。”

仰著臉半瞇起眼睛打量著他，將離夜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并未說話。

她的注視比起平常要更多些不加遮掩的審視意味，樊佳星被她盯得有些臉熱，只得將注意力全落在她左眼角下方的小痣上，避免因心情動蕩，而露出什么失禮的表情。

“你要和我一起走？”

在道出這個問題時，將離夜單邊眉毛挑起，一臉的不可思議，“你不怕會暴露嗎？就算神眷協會這邊無所謂，那你身后的組織呢？黎火又怎么辦？”

雖然很想告訴她，其實他身后真正的組織不是黎火而是銀手套，不過考慮到當下的狀況已經完全不適合再繼續坦白，樊佳星只好將這一點暫且放下。

“我只是想要幫助你而已。”他說，同時微微垂首，撇眉擺出他最拿手的、惹人憐愛的“狗狗眼”，“小夜，我很在意你，只要你能平安無事，我愿意為你這樣做。”

“……”

將離夜一時無言，不過樊佳星腦子里的系統已經替她做出了答復。

【將離夜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55】

她是吃這套的，樊佳星看得出來。真誠固然重要，不過在面對將離夜時，偶爾耍些小手段，反而比一股腦地講真話要更有用。

畢竟，她是一個聰明人，但又不是像清嵐確那種聰明到讓你完全沒有說謊機會的聰明人。

比起讓她去信任你，倒不如循序善誘地讓她去信任她自己。

“我知道了。”

這一下算是徹底沒話說了，將離夜無法正面承下樊佳星這般的眼神，她立刻偏過臉去，不再同他對視。

識趣地也沒有再繼續咄咄逼人，樊佳星看見將離夜再次走去客廳陽臺，他也跟著陪在了她身邊。

月亮的涼意被窗子阻隔，唯剩下淡泊的光輝投入。

樊佳星與將離夜并肩坐在窗前，二人皆未言語，卻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能體會到彼此的心情。

他知道她不會走，她也知道他不想讓她走。

無需對話，樊佳星與將離夜之間，早已在他們彼此都未察覺到的時刻，就已經建立了相當程度的默契。

……

天上無星，月亮卻澄澈明朗。

別墅內未點一盞燈，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以至于懸掛在走廊墻壁上的名貴古畫都多了幾分詭譎的氣質。

芙蕾雅無聲地在其間穿行，只有她路過的地方才隱隱散發出一抹光亮。

她并未持燈，只是手心處有一團悠然跳躍著的紅黑色火焰。

一路行至地下，她用鑰匙打開門，借著掌中輕飄的赤光，看到了一團龐大的、宛如蟲卵般的肉團正堆積在墻角處。

“澤菲爾，你真的是一個沒用的孩子。”

手上的焰團在一瞬間變大，甚至于照亮了芙蕾雅的臉，她在微笑，和淡紫的眼眸中卻全無笑意。

明明能夠聽見卻完全無法回應，被她稱作“澤菲爾”的肉團不斷收縮蠕動著，時不時有一只巴掌大的蚰蜒從其中掉落，可在墜地的瞬間就會被淌滿地面的黏液捕捉，再吃掉。

“算了，既然這樣的話，就只好把計劃提前了。”

端詳著已淪落為遺棄者的澤菲爾就像是在看一只因為打架而受傷的貓，芙蕾雅的目光既不甘又憐愛，她故作為難地輕聲嘆息，最后則發自肺腑地彎眸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麗動人，卻令澤菲爾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仿佛正懼怕極了這美妙的笑聲。

“樊佳星，真是個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捏著一張未戴卡套的工作牌，芙蕾雅笑意更濃，“在表演正式開始之前，就讓我稍微見你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