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的水晶吊燈將繪有復古圖像的穹頂照得透亮，橡木色的地板上鋪有刺繡華美的毛毯，酒店前廳的每一處裝潢都盡顯貴氣。

樂聲悠揚，清爽的熏香彌漫半空，為整場舞會更添幾分如夢似幻的韻味。

眼前的景象，倒是與樊佳星穿越前的記憶有所重合。

舞廳比預想中要大，來到的人也不少。即便如此，他還是一下子就從人群中搜尋到了自家上司的身影。

今晚的清嵐確比起往日都要更加光彩奪目。

她依舊扎著熟悉的側丸子頭，只是標志性的平頂禮帽被一枚銀色的蝴蝶發卡取代。

清嵐確穿著鈷藍色的緞面晚禮服，后背是鏤空的設計，掛脖的綢帶在頸后系成一枚碩大的蝴蝶結，過長的下擺剛好置于脊線前方，直直垂至膝窩。

圓潤的珍珠一排排垂墜，半掩住她精致的鎖骨和胸前微露的溫潤。

清嵐確簡單畫了個淡妝，恰到好處掩去臉上殘留的稚氣，僅剩下端莊與風韻。

來參加舞會也算執行任務，樊佳星的杯子里盛著的紫紅色液體并非酒水，而是黑加侖果汁。

這場舞會的發起者是一個名為“雪松”的組織，據清嵐確所言，舉辦的目的就是為了聚集有意對抗破碎黃昏的幫派。

暗語都寫在請柬里，如果有相應的想法，可以通過留宿在這家同樣名為“雪松”的酒店的方式來表明心態，并于明早參加商討具體討伐事宜的聯合會議。

想到這里不免愈發警惕起來，樊佳星的目光落在稍遠處的清嵐確身上，未敢有絲毫懈怠。

“晚上好，我就說過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吧？”

循聲轉首，樊佳星對上一張對他來說不算陌生的臉。

深藍色的半長發柔順垂落肩膀，男人穿著純黑的雙排扣燕尾服，他有一對狹長的狐貍眼，屬于比較溫潤的長相。

又一個在調查時發現是無法開啟道路的凡人，可在系統資料里卻顯示為眷顧者的家伙。

一下子就回想起那張葬送在洗衣機里的染血名片，樊佳星下意識做出應答：“葉生？葉先生？”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真是榮幸。”

葉生故作驚訝，同時朝他伸出左手。

“樊佳星。”

對于眼前的人并沒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樊佳星剛想做出回禮，就被另外一只手中途截住。

“這才走到哪到哪啊，葉生副官。”

輕輕抓住樊佳星的手，清嵐確雖在微笑，但看向葉生的目光卻十分不友善，“現在就來挖墻腳，你覺得自己夠資格嗎？”

樊佳星并不完全清楚現況，只是順著清嵐確的心意默默將手放下。

“是我失禮了。”

完全不惱，葉生仍舊持著無懈可擊的笑容，他不著痕跡收手，“清嵐小姐還沒有和我家Boss打過招呼吧？”

“我以為應該是他先來和我打招呼？”清嵐確的態度有些不冷不淡的。

“您剛剛不也說過了嗎？”葉生半睜開眼，淺綠色的眸子在明亮燈光下顯露出幾分深不可測，“這才走到哪到哪啊？”

“嘖。”清嵐確咂了咂嘴，不悅地別過了臉。

要不是提前知道這兩個人有合作關系，樊佳星恐怕會在心里大呼一聲“哪來的謎語人”！

他本想出言安慰，卻被酒店門口突然發生的騷亂打斷。

抬頭望去，他看到一頭過于晃眼的銀發——那人正是解霜雨雛月。

“你要為她解圍嗎？”

一眼就看出樊佳星在想什么，清嵐確從他手中奪過酒杯，也無所謂對方是否用過，直接飲了一口，“那個人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讓她長長記性也是好的。”

樊佳星一時有些猶豫。

“這不是清嵐小姐嗎？你家首領最近如何啊？”

聲音自背后響起，來人是一位黑發綠眼的中年男人。

在看到清嵐確等人轉頭時，他又裝模作樣地斥責起身邊的部下，“一群廢物，怎么黎火的清嵐小姐來了也不提前通報我一聲？”

樊佳星早在來到舞會前就做過功課，他認出這位就是雪松的現任首領，J先生。

對著半空翻了個白眼，清嵐確將果汁一飲而盡，她把空杯塞回樊佳星手里，立刻換回禮儀假笑，轉身朝著J先生走去。

門口的爭吵聲也越來越大了。

“樊……”

“幫我拿一下。”

沒給葉生繼續“挖墻腳”的機會，樊佳星將酒杯轉遞至葉生手里，立刻朝門口奔去。

看了眼黑發青年跑遠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的空杯，葉生只得暗暗在心里感慨一句“果然是時機不對”，然后輕嘆口氣默默離開。

……

月夜晴朗。

酒店門口，柔軟的紅地毯將整片臺階鋪滿。

解霜雨雛月正在同做入場檢查的黑衣男人理論，在他們身后，是被迫等待、越聚越多的其他賓客們。

銀白長發披散，解霜雨雛月仍舊未著女裝，她穿著白色的翼領襯衫和成套的黑色禮服西裝。

“對不起，這位小姐是我們這邊的人。”

持著刻有黎火圖騰的印章出現，樊佳星不著痕跡擠入銀發少女和黑衣男人中間，將二人隔開，“請問是有什么誤會嗎？”

看見印章，態度也隨之變柔和一些，男人推了推墨鏡：“舞會禁止攜帶武器入內。不知道是否是對我們的安保措施有什么誤解，這位小姐好像并不愿意配合。”

禮貌微笑算作致歉，樊佳星看向解霜雨雛月：“解霜雨小姐，請問這是怎么回事？”

“你現在不應該在清嵐小姐身邊嗎？”

一看見樊佳星，表情就更陰沉幾分，解霜雨雛月身上的氣壓已經低到有些讓人喘不上氣。

“嗯……就是確小姐來讓我替你解圍的。”

樊佳星沒說實話，解霜雨雛月也壓根沒有相信。

“這里魚龍混雜，萬一她出事了怎么辦？”她的聲音逐漸拔高，“我不能就這樣任由他們剝奪我們防護的自由！”

黑衣男人抿起的嘴角逐漸繃緊，樊佳星也忍不住在心里捏了把汗。

“是這樣的，解霜雨小姐。”

抬臂虛攬住銀發少女后背，樊佳星趁機將其從公眾視線中心帶離，“來這邊，我仔細和你說。”

在離開時不忘回頭用眼神示意黑衣男人繼續做入場檢查，他柔聲向解霜雨雛月做出解釋：“我們先不管參加舞會是否不能攜帶兇器入場的事。解霜雨小姐，想必你肯定也提前就舞會名單里的人做過背調吧？”

短暫思考半秒，解霜雨雛月輕著點了下頭。

“所以，你肯定也知道參加舞會的這些人里有三成都是眷顧者吧？”

樊佳星乘勝追擊道，“先不說那些個槍帶不帶到底有沒有用，在場的這些眷顧者，沒有一個人的‘道路’能比得上你的荼蘼狂犬啊。”

“可是……”

看著解霜雨雛月露出糾結的表情，樊佳星突然理解為何清嵐確總能精準看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是想問即便如此也不能放松警惕吧？”

解霜雨雛月繼續點頭。

樊佳星臉頰微紅，他不常說謊，所以難免有些心虛：“咳，其實呢，這些都是確小姐計劃的一部分！”

“我知道了。”

這一次解霜雨雛月沒再繼續質疑，她轉身返回酒店正門。

甚至都沒料到這句話的效果會這樣好，樊佳星一時有些愣住。回過神后立即跟上，在對方真的入場前，他還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兩把手槍，四只彈匣，解霜雨雛月面無表情從褲腿和后腰分別翻出了兩把匕首。她解開袖口，又將裝滿暗針的護袖當場脫下。

如果不是她這一套動作太過干脆利落，樊佳星幾乎想告訴對方：其實也可以不用這么實在。

眉尖上挑，墨鏡也隨之滑落鼻梁，黑衣男人的眼中顯露出幾分一言難盡的驚愕。

“沒了。”解霜雨雛月將袖口系好，面色平靜。

猛然回過神，黑衣男人連忙退后做歡迎狀：“請進，請進！”

銀發少女目無斜視，大步走入前廳。樊佳星深呼口氣，也快速追上。

舞廳內依然是祥和一片。

解霜雨雛月自覺隱入角落，樊佳星也不再多管。他環顧四周去尋清嵐確的身影，卻看到自家上司正在J先生面前展露出為難的表情。

嗯？這是怎么回事？

他立刻警惕起來：誰敢欺負我家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