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百枚！”

“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弟？！”

“有錢也不能這么造啊！家里有鑄幣爐啊？！”

“好活！好活！”

眾人議論紛紛。

烈煜沙則盡量對姜佑露出善意的笑容。

姜佑心底疑惑，卻也頷首致意。

有五百枚五行錢加入，客人們瘋狂起來，沒下注的下注，下了注的加注。

主持人根本沒在意是不是有人來砸場子，他們不可能虧。

因為氣氛，也是他們的收入。

等了片刻，下注完畢后，主持人聲音激昂道：

“第一關！暴怒！”

“嗡——”

陣臺之上，持戟將軍雙目爆射紅光。

姜佑盤坐閉目，靜心不語。

幾個呼吸后，大廳的喧鬧聲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耳邊，隱隱響起了兵戈聲。

隨后，他被拖入幻象，出現在一座戰場之上。

身邊，是如山如海的刀光。

沉重黑云之下，數不清的士兵廝殺怒吼。

帶著鐵銹味的狂風涌動，四面八方無數圖景涌向姜佑。

被大刀扯出的血紅肚腸、砸得半碎的腦袋、浴血猙獰的士兵……

某種無形之力，試圖侵入姜佑的記憶，要將他在意之人，顯化在這片戰場。

還有一股殺伐之意，從士兵們的廝殺中誕生，一刻不停地去動搖他。

“就這啊？”

姜佑站在幻境了撓了撓頭，四處環顧，沒有半點暴怒的沖動。

甚至靈臺處的迷轂神葉都沒發揮效用，因為這種場景，根本影響不了姜佑。

第一，他在這個世界沒有在意之人，而那無形之力更無法觸碰千年前的記憶，因為那段記憶關乎了太淵、白帝、虞參，根本不是這種微弱力量所能顯化。

第二，經過一次被虞參主導的天神化，加上差點被邪祟啃得應激，這里的戰場殺戮，對姜佑而言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他站在原地踩石子，等了片刻，幻境崩塌。

在現實睜開眼，周圍安靜。

眾人屏氣凝神，看著持戟將軍像雙眸內的紅光漸漸褪去。

最后石像崩塌，化作黃沙落入陣盤。

“……”

“過了！”

“這小子真有東西！”

“哈哈哈！再堅持兩關！我請你喝酒！”

賭狗們爆發歡呼。

王青都清醒了許多，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那是我兄弟！我兄弟！”

烈煜沙坐在主持人令人端來的軟座上，見姜佑雙目清明，心中對長輩的話信服了幾分。

高臺上的男人同樣興奮，按這種氣氛，又要賣出去不少酒。

他激動地喊道：

“第二關！貪婪！”

姜佑直接看向那座抱錢老翁的石像。

“嘩啦——”

銅錢落地的脆響在心底響起。

姜佑的神智瞬間模糊，被拖入了幻境中。

剎那間，他心底的欲望升騰。

“你想要什么？”

一句難以分辨性別的耳語，宛若風中裹挾的沙礫，在他耳畔回旋，久久不散。

朦朧的力量，不斷滲入姜佑的靈魂。

靈臺之處，迷轂神葉微微抖動，撒下些許金色光點。

姜佑瞬間清醒，對那聲音回道：

“我想體驗。”

那聲音飄來飄去，顯化諸多以他為主角的幻象。

錢財、情欲、力量……

渴望一切，貪婪一切，這種情緒瘋狂滋生，卻被迷轂神葉毫不留情地擊碎。

“體驗什么？”

那聲音問道。

姜佑笑著回答：

“體驗過關后，該怎么花那一千枚五行錢。”

“……”

幻境崩塌，姜佑恢復了現實視線。

抱錢老翁坍塌成沙。

歡呼聲再一次爆發：

“又過了！”

“厲害！”

“哈哈！來壇好酒！一會兒我要與這位小兄弟共飲！”

主持人看著姜佑，眼底閃過驚訝。

雖不是陣法的創造者，但此刻是由他主導，清楚那能勾起欲望的力量，對燃血境修士來說有多難抵抗。

能過的，都是托。

作為山海生靈，他怎可能感受得到迷轂神葉的存在？

那是虛空對姜佑的獎勵。

所以，以他的視角，盤坐在蒲團上的年輕人，不依靠任何外物，便無視了一切幻象。

道心堅固無比。

他深吸一口氣：

“英雄難過美人關，客官小心了，接下來是第三關，情欲！”

陣臺之上，黃沙涌動，形成一道道咒文，爆發璀璨星光。

那位壓軸的曼妙仙子，仿佛活了過來，褪去石胎，在半空翩翩起舞。

姜佑再次落入幻象。

他出現在一座模糊不清的場景內。

“叮叮當叮叮當”

下課的鈴聲響起，許多面容模糊的人影，從虛無中誕生，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走來走去。

姜佑微微張嘴，一時啞住。

迷轂神葉不斷灑落光華，卻被他制止。

他想多看看。

因為外界任何人，即便是陣法創造者，也絕對看不到這里的景象。

這一關，是讓他自己來騙自己，幻境的力量作用于心外，只是輔助。

可此世之法，如何能具象出家鄉之景？

所以，一切模糊。

姜佑看著一道輕快的人影，扎著高馬尾青春洋溢地跳到他面前，聲音充滿活力道：

“傻瓜，愣什么呢？陪我去吃飯！”

“……”

他無言以對。

下一刻，幻境改變。

他出現在一座綠影綽約的場景內，坐在長椅上。

身旁人影顯化，依舊模糊不清，但能看出長發飄飄，穿著成熟。

她看著前方，輕聲道：

“你啊，還是和讀書時一樣傻乎乎的，反應又慢，我都要結婚了才來找我。”

她側頭看向姜佑：

“聽說你要去西南發展？好遠啊。”

姜佑眉眼輕垂，不肯看她，只是平靜道：

“嗯，那里風景好，這個季節去還可以上山采菌子。”

女人沉默片刻，笑著提醒道：

“小心點，吃錯菌子會看到小人的。”

“何止會看到小人，還會看到邪……”

姜佑話音未落，幻境的力量源頭，再也維持不住他想象的場景，周遭一切如玻璃般寸寸崩裂。

剎那間，浪潮般的歡呼聲淹沒了他。

那半空中起舞的曼妙仙子，笑著向他伸出手，卻觸之不及。

隨后，潰散成黃沙。

暖月悠悠的主持人跳進陣臺，沖到他身邊，高舉他的手臂：

“恭喜這位客官贏得一千枚五行錢！除此之外！另送價值五百的好酒！”

一個個傀儡托著錢走向贏錢的客人，烈煜沙的五千枚則是用箱子抬。

對暖月悠悠一日的流水而言，五千枚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里的客人最高不過六覺，筑基天人以上，那些真正富有的修士，都在另一處天堂。

姜佑迎著眾人的歡呼，忽然笑起來，拱手道：

“諸位，小弟初來乍到，所得獎金，愿全部換成美酒，與諸位痛飲！”

他想在東天城扎根，自然得融入修行者的圈子。

雖說這些人喝了他的酒，出去后也不會分享什么利益。

但人緣終歸是要好些的，目光得放長遠，財散人聚。

霎時間歡呼如雷鳴，一壇一壇的美酒被端了上來。

一個又一個修士抬著酒杯要與他同飲，即便是烈煜沙也擠不進人群。

姜佑眼角閃爍淚花，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放肆狂笑，大口飲酒，任隨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只管此地暖月悠悠，不管外界紅月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