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七月十五日清晨，御林鐵衛的兵營內一片寧靜。

那日在閱兵儀式上拉住莽古爾泰、臉上纏著繃帶的士兵，正是大明的叛臣范文程。他身為皇太極的文臣，此番來到大明，自然不愿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惹人注目。

起初，莽古爾泰對這種出身大明的叛徒頗為不屑。

但一路走來，范文程所表現出的心思縝密和見識遠矚，漸漸讓他刮目相看。

“范文程，”莽古爾泰開口道，“大明皇帝請我們今日午后進宮覲見，商討后金與大明合作的事宜。”

范文程聞言，在帳中來回踱步，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片刻后，他轉向莽古爾泰，沉聲道:“將軍，我們來此前就探討過，在覲見時，恐怕還是要您唱紅臉，我唱白臉。”

“沒錯，”莽古爾泰點頭贊同，“這免疫天花的法子，我們一定要探個虛實。”

范文程走到帳篷門口，小心翼翼地掀起門簾，向外望去。見沒有明軍士兵靠近，這才放下心來。

他回到莽古爾泰身邊，低聲說道:“將軍，大明既然敢在和約中明確寫明要共享免疫天花的辦法，想必他們是真的掌握了某種有效的方法。關鍵在于，他們是否愿意據實相告，與我們分享。”

莽古爾泰撫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大明的這個承諾，確實來得有些出人意料。他們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另有所圖?

“看來，今日覲見時，我們要格外留心才是。”莽古爾泰緩緩道，“既要表現出誠意，又不能輕易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這場交鋒，可不只是在明面上啊。”

范文程聞言，神色凝重地對莽古爾泰說道:“將軍，倘若大明獅子大開口，要我們付出極大代價才肯交出免疫天花的方法，我們也不能束手就擒。”

他壓低聲音，繼續道:“屆時，我們可以向大明發出最后通牒:如果他們不及時與我們分享秘方，后金就會聯合蒙古，趁大明尚未來得及在全國推廣這一方法之際，發動全面進攻，一舉攻滅大明!”

莽古爾泰聽到這里，雙眼中寒光一閃，殺氣騰騰。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范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親妹妹，就死于天花。那時我的父親和我，眼睜睜看著她受盡病痛的折磨，最終還是無力回天...”

莽古爾泰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悲涼和無奈。他緊握雙拳，仿佛要將所有的悲憤都發泄出來。

“這樣的悲劇，絕不能再重演了!”莽古爾泰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們都要拿到這個秘方。

午后，文華殿內，驕陽似火，酷暑難耐。這個節氣的北京，向來以炎熱聞名。

寬敞的殿內，竟連一絲風都沒有。

此時的崇禎，身著一襲絲質長衫便服，雖有宮女在一旁為他輕搖羽扇，但扇出的風也是熱的，絲毫不能帶來清涼。

崇禎不禁懷念起穿越前，夏季時總能躲在空調房間內納涼的愜意時光。那種沁人心脾的涼爽，在這個時代，恐怕只能想象了。

正在崇禎出神之際，王承恩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擺放著一只紫砂茶壺和一個潔白的瓷杯。

“陛下，這是冰鎮桂花酸梅湯。”王承恩恭敬地說道，將托盤呈上。

崇禎聞言，眼前一亮。他伸手輕撫紫砂茶壺光滑的表面，感受著壺中冰鎮飲品散發出的陣陣寒氣，心中頓時涼爽了幾分。

他饒有興致地揭開茶壺蓋，一股清新的桂花香氣立刻撲鼻而來。望向壺中，只見澄澈的酸梅湯上漂浮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看上去格外誘人。

“王承恩，這冰塊是從哪里來的?”崇禎好奇地問道。在這酷暑難耐的季節，竟然還能吃到冰鎮的飲品，實在是一大驚喜。

“回陛下，”王承恩恭敬地答道，“宮中設有專門的冰窖，每到冬季就會采集冰塊，貯存在窖內。到了夏季，再取出使用。這樣，即便在最熱的天氣，也能享用冰鎮的食物和飲品。”

崇禎端起手中的瓷杯，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冰鎮酸梅湯。他將杯沿湊到嘴邊，輕啜一口。

甘酸清冽的湯水在口中綻放，裹挾著冰塊的涼意，在舌尖上跳躍。

那沁人心脾的涼爽，仿佛瞬間驅散了身上的燥熱，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若是接下來的酷暑，每天都能享用一壺這樣的冰鎮酸梅湯，該是多么愜意的事啊。”崇禎感慨道，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聽到崇禎的話，王承恩卻面露難色。他躊躇了片刻，才恭敬地開口:“陛下，雖然您新登大寶，宮中暫時沒有太多嬪妃需要賞賜冰品。但是，今年夏天比往年更加炎熱，冰窖的消耗也格外巨大。恐怕...”

王承恩的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崇禎見狀，心下了然。他笑了笑，安撫道:“王承恩，朕方才不過隨口一說，你不必勉強。”

正在此時，值守的侍衛快步走進殿內，躬身稟報:“陛下，后金使者求見，就在殿外候著。”

崇禎聞言，神色一凜。他沉吟片刻，對侍衛吩咐道:“讓他們進來吧。”

片刻后，莽古爾泰、范文程，以及另一個身著白色亞麻布袍的男子，一同步入文華殿。

來人在殿內行進數步，便齊齊躬身，向崇禎行禮。為首的莽古爾泰開口道:“后金使者，莽古爾泰、范文程，攜軍醫阿濟格，覲見大明皇帝陛下。”

“看來，這次是有備而來啊。”崇禎心中暗忖。

崇禎揮揮手，淡然道:“諸位不必多禮，平身吧。”

崇禎對莽古爾泰問道:“將軍，你從草原千里迢迢來到這北京城，真是辛苦你了。”

莽古爾泰聞言，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感慨道:“的確如此，陛下。沒想到這北京的夏天，竟比草原上要酷熱許多。”

見此情形，崇禎心中了然。他轉頭吩咐王承恩:“給后金使者賜座。”

王承恩應聲而去，很快便帶領侍衛搬來幾張椅子，擺放在殿內。小太監們則手持羽扇，為莽古爾泰一行人輕搖，帶來陣陣涼風。

莽古爾泰等人在椅子上落座，神情略顯輕松。

范文程卻直視崇禎，開門見山地說道:“陛下，我們此次應邀不辭辛苦來到北京，還在閱兵大典上配合您演了一出戲。”

莽古爾泰也附和道:“不錯，陛下。我們已經充分表現出后金的誠意，現在該輪到大明作出回應了。”

面對這番直言不諱的話語，崇禎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將軍果然是軍人出身，說話快言快語，直截了當。”

莽古爾泰聞言，略顯局促。他解釋道:“陛下，我是粗人，言語冒犯之處，還請見諒。但理歸理，事歸事，大明該給后金一個明確的交代。”

范文程也趁機補充:“沒錯，陛下。明朝與后金的和約上，明確寫明大明會與后金共享免疫天花的方法。我們此次來北京，正是為了這樁要事。”

崇禎聽罷，不禁揉了揉太陽穴。他無奈地說道:“本來還想與將軍聊聊后金的風土人情，讓朕也見識一番不同的文化。但看你們如此急切，那就如你們所愿吧。”

說罷，崇禎轉向王承恩，吩咐道:“王承恩，去殿外請吳有性吳太醫進來。”

不多時，只見吳有性緩步走進殿內。他向崇禎躬身跪拜，恭敬地說道:“微臣大明太醫吳有性，參見陛下。”

崇禎淡然道:“吳太醫免禮，平身吧。”

莽古爾泰一見吳有性的面容，頓時大為驚訝。他脫口而出:“你!你不就是在遵化，與我后金談和的那位大明使者嗎?”

吳有性從容站起，向莽古爾泰微微一笑:“正是在下。將軍別來無恙，真是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