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天我按部就班在酒吧兼職，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大升哥領著幾個人來這兒莫名其妙溜達，溜達一會兒還點了我的名要酒，我以不變應萬變勉強應付著。

他一臉春風笑意，含情脈脈地道：“聽他們說你在這兒上班，這不，哥哥就過來照顧照顧你了。”

我一邊應酬著微笑道謝，一邊端酒給他。而他竟然順著酒杯不懷好意撫摸我的手背，言語輕薄道：“妹妹，你那天可是把我給看光了啊，得負責。”

那一句看光了得負責令他的手下笑得曖昧，順勢開始起哄。

我掛不住微笑了，把手扯回來后，便轉身掩飾臉色去做其他的事。

但是他賴在吧臺一面從頭到尾打量我，一面繼續輕佻地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看清楚，現在看著可真好看，這身段兒，這巴掌小臉，還有光滑的皮膚，活脫脫的美人胚子啊。”

任他如何油腔滑調，我跟死魚一樣，只管忙自己的。

他見我沒反應，又一把扯住我摟了過去，硬塞不少小費來買我的時間，讓我不要忙得連話都不跟他說，那他可就太傷心了，放著大錢不賺，專程空出時間來照顧我，我怎么能對他視若無睹呢？

我雖然掙脫了他的強摟，同事們又不敢開罪此人，他還是為所欲為，時不時動手動腳。

他似乎因為那次我打開了廁所門，而對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總之他三天兩頭不停騷擾我。

還以物質誘惑我跟他在一起，他向我承諾，你跟著我，要什么有什么。

每次說著還塞我不少零花錢，我拒之不收，什么也不要。他就沒臉沒皮地說，錢不要啊，那感情好啊。他便馬上招呼手下的幾個兄弟說，來，叫嫂子。

我呸一聲說，我明明是黃毛嘴里的婊子。

我陰陽怪氣或者生氣，他倒也不惱，喲一聲，夸我有脾氣，他喜歡。

他也來了討好我的勁兒，急于樹立形象，擺上大哥大的威嚴，讓黃毛自動扇自己的嘴巴。嫌黃毛扇得不夠，他還上手狠狠一巴掌把人打得暈頭轉向，腫臉吐了一口血。

我知道他這種人心狠手辣，對待女人也比臭抹布好不到哪兒去，對于他的糾纏，心里不免越發憂心忡忡。

這時候他的調戲還沒動真格。最主要的是有聿明在一旁替我周旋著，他聽說了大升哥打我主意的事，也每天早些過來幫我分散其注意力。

在大升哥三番五次找來酒吧擾之又擾時，聿明建議我暫停兼職，至于生活費他暫時給我周轉不收利息。

但是我沒去工作以后，大升哥又帶人找到了學校門口守株待兔。

我有事出校門的時候，聿明則放下手里的事趕過來接送我。他說是因為他兄弟才連累了我，他肯定會保護好我的。我卻后悔當日沒聽他的話，跟著阿豪過去反倒惹了一身騷，再次被大升哥那群人盯上了。

聿明拍拍我的肩膀寬慰，現在說什么也于事無補，等過一段時間大升哥淡忘了，我再去上班。要不然就換個地方兼職，不過即使換地方，大升真要找人還是找得過去，不如依舊在眼皮子底下近些看顧著方便。

由于聿明看顧得我太緊，吃不到葡萄的大升哥按耐不住后，不惜翻臉不認人，聿明以種種賬目話里有話也不起作用了。

大升哥明晃晃放話瞧不起人，罵他算老幾，之前看勝利的面子上幾次讓著他，別給老子得寸進尺，阻礙老子泡妞兒，說到底有資格收賬的還是勝利。

他還伸出粗粗的手指頭，不屑戳點聿明皺起的額頭。

聿明忍耐著閉一閉眼睛，沉聲警告他，別碰我。

大升哥一聽愈發來勁兒了，囂張得不可一世，還往聿明臉上啐了一口。

最后，在大升哥轉過身色眼迷離要碰我的時候，聿明第一次忍無可忍，猛地一拳直接揍翻了這位大哥大。聿明打架屬于爆發力驚人的一類，但拖不過對方人多勢眾，力氣漸疲，快處于下風后，他趁機拉著我打車逃跑了。

聿明為了保護我，挨的打并不少，即使那次我們逃跑了，后來他還是被同仇敵愾的大升和勝利抓起來狠狠收拾了一頓，最后身負重傷住進醫院躺了幾天病床。

而我除了在阿豪的護送下偷偷去醫院看過他，很長一段時間跟鵪鶉一樣躲在學校里不敢出門。

探望聿明的時候，我看他被折磨得如此狼狽，連眼睛也腫得睜不開，抽抽噎噎向他商量，干脆我們報警吧，我跟阿杰說，阿杰會幫我們的。

明明聿明更需要人照顧，他卻把貼身隨帶的帕子搜出來為我擦淚，他手上使不上力氣力道很輕和，制止我時語氣斬釘截鐵的。他說，別報警，江湖恩怨江湖了，報警了我以后還怎么混，公司里的人全會瞧不起我，更何況那只是治標不治本，阿杰也不能時時刻刻過來防地痞。

他看向窗外，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說，交給他處理就好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處理的，后來他不僅沒再挨打，大升哥也沒有來騷擾我了。

我慢慢試著回去工作，一切開始風平浪靜，我總算松了一口氣。

平靜了些日子，勝利哥忙于收大升哥那場子的賬，還有一些沒收回來的時候，有一天大升哥那些人被警方給抓了不少。

我先是從阿杰那里聽說了這件事，大升哥原名黃升，從吸毒仔轉變為以販養吸的小毒販，手里長期拿得到貨源，聚眾起來逐漸擴大勢力。

警方那邊早就關注黃升很久了，試圖通過他這條線索追查到上面的貨源，他們起先關起門來自己吸，倒還能密切觀察一段時間。但這次收到一些消息，黃升打算販很大一票分派給底下的人賺大錢。警方擔心這么多毒品流向世面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決定立即逮捕黃升。

逮捕黃升的時候，他捶死掙扎，搜出彈簧刀刺傷了一個緝毒警察試圖跑路，沒逃成罪加一等了。

而且羅倫叔最近正在撬黃升的嘴，黃升累積起來的販毒量加上這一回販大了的數量，以及襲警，其實夠他死刑了，除非他愿意透露上面的貨源，可以從死緩再變無期，但是黃升也說不清楚上面的貨源，因為交易層層疊疊的。

我以為黃升那票子人被警方掃蕩之后，我從此無后顧之憂，不會再被誰找上門了。

可是在黃升被逮捕不久后，勝利哥竟然把懷疑的目光掃向于我。有一天他帶了些人把我圍起來，搶了我的手機，嚴肅要我跟他走一趟，調查一下。

原是黃毛報復我來了，他記著自己被打臉的事，跑來勝利哥這邊煽風點火說，大升哥那事兒肯定是那臭婊子報的警，升哥調戲她不樂意，她就報警結果引起警察的注意。勝利哥，您得替升哥替我們一幫兄弟查清楚把人逮出來啊！

不知是誰又加一句，他們客客氣氣來找我問話，當著面我都敢報警，十有八九跟我有關系。

只有阿豪在里頭左右為難地幫我說話，被勝利哥大罵吃里扒外的東西，讓他趕緊滾一邊兒去。

我有那個心沒那個膽兒，這下竟百口莫辯，被他們強硬請走了。

不過阿豪在后頭給我一個眼神后，轉身悄無聲息溜到一邊去了。我猜他要去搬救兵或者搞通知，心里有底也不過于反抗去被人打。

他們把我帶到了一個KTV的包間里去，任黃毛幾個怎么往我身上潑臟水，勝利哥一點兒不著急地坐在沙發上抽煙喝酒。

黃毛喋喋不休讓勝利哥趕緊處置我，勝利哥一臉橫肉，瞪起人來眼珠子都像是要蹦出來一樣，他甕聲甕氣地罵道：“一直叭叭叭個不停，老子最討厭人指手畫腳教我做事了，給老子滾出去！”

“我不是……”黃毛還想說什么，被勝利哥一瞪后不甘不愿地出去了。走前還不忘嚇唬我，臭婊子，等會兒有你受的！

包間里清凈后，勝利哥漫不經心地瞟我一眼問，你報過警啊？

他隨意一瞟，令人很有壓迫感，大抵因為他長得敦實一身肥膘。

我說什么也沒用，所以無視了他。

以前跟過黃升的一個男人，俯身到勝利哥耳邊窸窸窣窣說話。這時，包間門口傳來一陣急踏踏的腳步聲，聿明這一回不是孤身前來的，他身后竟然是阿晉，阿晉旁邊那些……又是另一部分在黃升手下混過的人，還有其余的生面孔。

聿明應當是從公司里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他衣冠楚楚，一身整潔的正裝。但他通常在下班后會換上一身休閑的衣服出來放松。

他此時沉靜看了我一眼，領著一票烏壓壓的人，對立在勝利哥正前面，沉吟著說道：“有什么沖我來，別動女人。”

勝利哥見人來了，不驕不躁的，小動作摸了摸脖子上沉甸甸的金鏈子，皮笑肉不笑道：“這你可就別誤會我了，我不是針對誰。我兄弟坐牢我是一定會討個公道的，更何況剛剛有個兄弟說了，以前他跟你打架進局子的時候，可看見過這小娘們往局子里跑。你就能保證這娘們從以前到現在一次警都沒有報過？”說完，他整個人往后懶散一靠，肆意把腳翹到了茶幾上交疊起來。

“你也知道，大升哥出事前，我下了血本跟他關系總算好了些，我本來想和勝利哥也搞好關系，讓他幫我在您這兒說說話，冰釋前嫌。我女朋友怎么會斷我后路？”

阿晉緊跟著接話幫腔：“兩口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明哥這次為了升哥虧損得厲害，最不希望升哥倒臺的就是他，錢全套進去了，這下升哥倒臺，明哥血本無歸，還替我們兜著林林總總的賬。既然樹倒猢猻散了，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們倒也不必懷疑到他女人身上去。”

阿豪這時也鉆出來拍胸脯保證，小嫂子早就跟聿明在一起了，對聿明不利的事，她肯定不會做啊。

眾人開始動搖，竊竊私語。我身份被他們抬到自己人那一層去，倒是不好隨便懷疑后處置我了。

聿明也鋒芒畢露，穩穩當當地坐過去和勝利哥平起平坐。他不緊不慢地點上一支煙，吞云吐霧地抽著問，你今天到底想怎樣？

勝利哥炮語連珠地反問：“是你馬子就不會報警了？誰知道有沒有其他人騎過你的馬？再說我兄弟大升曾經也想騎她不是？難保她不會心存記恨，來個釜底抽薪讓人徹底倒臺。畢竟都說女人的心，是最狠的。而且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弟重要，還是女人重要？”

聿明不疾不徐地倒上兩杯酒，慢慢說道：“那倒不會，她膽小得很，也很聽話懂事，又識大體。再說她以前也碰過那些玩意兒，你們這些人可都是親眼看見的，后來她上癮開始找我拿貨，我么為了跟她接觸應下來了，一來二去才成了我女朋友，所以我擔保她不會報警。”停了一下，他意有所指地問，“阿晉，當初到現在是不是你拿貨給我的？”

阿晉頓了不多會兒，應承下來明確地說，是。

勝利哥搖頭露出金牙笑了笑，拿腔拿調道：“你這張嘴一向是厲害，干銷售的嘛，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到底真假有幾分，誰他媽知道啊？不過……既然是你馬子，我姑且相信她一回。但是，我們相信她算什么？外面可還有的是黃升的大兄弟在追查，大家都得先清查自己人不是？哪個人手下出了內奸日子都不好過，連累自己，也連累別人。要是從今天開始到后頭，我冒險幫你們擔保了，你是不是也拿出點兒誠意來謝謝我啊？”

勝利哥轉動著手里的酒杯，又開門見山道：“剩下的其實就是咱哥倆的事了，既然你要跟我冰釋前嫌，就不讓其他人看戲了吧，我跟你的事，我們單獨談談。”

聿明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于是不管是勝利哥的人，還是阿晉的人，陸陸續續清場散出去了。

而我要起身的時候，又被勝利哥按下來繼續坐著了，他粗聲讓我先別著急，再一起坐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