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孝懷皇帝熙豐十年正月晦,北地大雪不止,黃河決口,月食填星,流民千里。
梁國國都睢陽,勿憂宮。
“當啷”!
盛水的銅匜被寬大袍袖一把拂落,溫水剎那間潑灑出來,濺透了宮人裙擺,后者嚇得花容失色,跪地叩首:“奴婢死罪!”
她不敢抬頭,全身都顫抖地伏低在云水紋地面上,溫熱的水一遇著冰冷的空氣,立時如同尖銳的刺一根根扎在她身上,一如那人……那人的目光,冷得像這冬末春初的料峭的風!
“還不退下!”
那人開口了,聲音極冷,就如從冰河里撈出的劍,冒著凜然寒氣。她只能看見他的方頭玄舄,在那水波一樣翻漾的經錦袍角下若隱若現。她再也不敢多待,又磕了幾個頭,便如逃命一般匆匆忙忙地收了銅匜慌亂離去了。
殿下剛戾冷漠,喜怒無常,她再也不要在他跟前伺候了!
這宮人一路哭,一路往少府走去,一心要將自己這差事辭了。勿憂宮后是梁王母文氏所居的寒泉宮,寒泉宮西側是尚衣、尚沐諸軒,她自從前月當上了殿下跟前的侍婢,對這些下等奴婢的地方是連正眼也不看的,但今日要去少府,便不得不從這邊廂走。
天氣冷得瘆人,絲毫沒有春來回暖的氣象,她被潑了水的全身冷得發抖,抬起眼,蒼青色的天空裹挾著慘白的云,這王宮里活受罪的日子,實在不知何時才是個頭!心意茫茫間,忽然聽得一個輕而安定的聲音:
“姐姐要往何處去?可需要換身衣裳?”
她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眼前倏爾一亮。
就好像黯淡的天色忽然全被日光照徹,一個少女亭亭立在枯木疏枝之下,正微微笑著看向她。
少女穿的是普通的纻絲夾領襦裙,沒有絲毫的色澤,面上也未施粉黛,一頭光可鑒人的長發披至腰際輕輕一束,襯得她整個人清雅而幽麗。
那宮人自少女清揚的柳眉、微挑的鳳眼、削尖的下頜一路往下看,看到她懷中捧著幾件宮內人的衣裳,心中明了:“你是尚衣軒的奴婢吧?”
少女盈盈一笑,“正是。妹妹是看姐姐身上不太松快,想姐姐也許要換身衣裳,再去找黃門大人不遲?”
那宮人一個激靈,清醒了許多,“你胡說什么,仔細我撕爛你的嘴!”
少女卻不驚不懼,上前一步,微抬首道:“妹妹只是方才聽見勿憂宮那邊吵鬧,大約是殿下又生氣了?哎呀,真是委屈姐姐了,這樣一路沖著哭出來,大冷天的……”
宮人冷靜下來,又端詳她半晌,不過是個丫頭片子,看身量還不超過十四歲,縱是天姿國色,也不見得有幾分膽識。她心里揣摩著,伸手去拿少女懷中的衣裳,應景地笑了笑,“如此便謝謝妹妹了,姐姐方才狼狽,多虧了妹妹體貼……”
“姐姐既不見外,妹妹還有一語,望姐姐一聽。”少女輕聲道。
宮人不說話了。
“姐姐是氣急了才會這樣直往少府里沖。”少女的聲音和緩,像是破開堅冰的春水,溫柔、然而堅決地流淌著,“姐姐當真到了黃門大人面前,要如何向大人哭訴呢?難不成——要說殿下的不是?這一論起來,給姐姐壓個凌主的罪名……”少女掩住了口,眸中卻帶著寬慰的笑意,“姐姐還是三思吧?!?
那宮人靜靜聽著,又有冷風刮過,將她渾身的骨頭都刮涼了。她不由惶然,下意識問道:“那依你看,如何是好?”
少女卻有些愕然,“怎么,你當真不想服侍殿下了?”
一提到那位殿下,那宮人的臉色立刻又白了幾分,咬咬牙,又要往少府那邊走:“橫豎這條命不要了,我也不想再去殿下跟前!”說著又潸然落下淚來,“你不知道,殿下他是一副鐵石心腸,喜怒哀樂說來就來,說去就去,做他的下人可累死……”
少女微微揚眉,“殿下是天潢貴胄,自然嬌慣著些,你是做下人的,當知道依著主君從事?!?
那宮人看她目中含著關切,看去確實不似耍心機的人,嘆了口氣,滿腹委屈地道:“我背后這樣說殿下,也自知不對。但是殿下那人啊……”又輕飄飄地嘆息一聲,“殿下那人,一般人怕是伺候不來。我看他的形容,便知他是個英明的好主君,可是做他的身邊人,戰戰兢兢,時刻提防,這樣的日子,我真是再也不想過了!”
她的話愈說愈急,聲音也不自覺變大,少女連忙道:“好了好了,姐姐心里有氣,妹妹清楚。我看不如這樣,姐姐去找文婕妤……”聲音漸低,宮人下意識湊耳去聽,眼睛漸漸睜大了,滿面都是喜悅:“這是個好法子!”
少女直身笑道:“文婕妤總比少府那邊好說話得多?!?
那宮人斂了喜色,又瞥她一眼,猶疑道:“可是……我若走了,留下這個缺兒,又如何與婕妤交代?”
“這個容易?!鄙倥允俏⑿?,“你便說,我來替你?!?
三丈宮墻,有人拼了命想出去,有人拼了命要進來。
那個宮人如愿離開了梁王宮,她沒有去送行。事實上,她甚至不知道那個“姐姐”到底叫什么名字。
但是她第二天就知道了。
走進那重重帷幔之中,浮蓮的藻井,鎏金的壁柱,凝碧的承塵,朱紅的漆案,在宮婢口中傳得如妖魔般可怕的那個人卻正懶散地倚著隱幾,長發未束,只穿了一襲月白長袍,流水般覆在五采織錦莞席上——
如此堂皇的宮殿,如此素凈的裝束。
無端地違和,卻又無端地好看。
淡青緄邊的長袖披落,他手中執著一卷簡冊,正讀得入神,大約是聽見腳步聲了,隨口喚了聲:
“秋兒?”
她雙膝跪地,行了個端正的大禮,“奴婢阿暖,是替下秋兒來服侍殿下的。”
上方的人似乎有些驚訝,沉默了很久。她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當真就像秋兒說的那樣,冰冷的,像刀子一樣。而后他卻只是淡淡地道:“又換人了?起來罷?!?
她緩緩直起身來,便看見他的眼。
那是一雙很亮、很冷的眼,所配的是兩道斬截的劍眉,器宇軒昂,全在這一雙如炬的眼眸之中了。他的臉龐很正,鼻梁很挺,嘴唇是薄薄的一線,幾乎不見血色。這樣干凈利落的輪廓,宛如精雕細琢的玉雕像,想是一點風霜都未曾經過吧?
如是想著,她抿了抿唇,輕輕地道:“奴婢原本是尚衣軒的,秋兒走了,文婕妤便撥了奴婢來服侍殿下。”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介于女童和少女之間的年紀,身量都未長全,卻拿出了一副端麗的態度,清靈的雙髻下是一雙幽深的眼,令他感到有趣地揚起了眉。
“母親真是多費心了?!彼α耍霸谀銈冄劾?,孤就是妖魔鬼怪,近不得身,是吧?”
她忙道:“殿下何出此言?殿下是一等一的人物,尋常人自然近不得身……”語意有些恍惚,她不太確定,他剛才竟然笑了?悄抬眼去看他的笑容,溫涼的,像春天里尚帶著積冰的水,鬢角斜飛,劍眉俊逸,他實在是個很英俊的少年,尤其是帶笑的時候……
“行了。”他揮了揮手,她立刻住嘴,“孤要更衣,去讀書了。”
梁王太傅周衍,是大靖國內有盛名的鴻儒,住在永陽里。梁王性情雖然古怪,但對這位夫子素來是畢恭畢敬,照理說太傅應當自來王宮授業,梁王卻定要去太傅府上請安讀書,寒暑不輟。
阿暖于是拿過架子上的玉帶,他便散散漫漫地站起身來。深衣沒有束帶,披搭在身上,襯露出一副瘦而精實的身骨,她竟赧然地低下了頭去。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臉上的紅暈。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有意替了別人到他跟前來,還能打什么算盤?可是她真好看啊,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總在那柔順的瓷白的臉龐上勾勒出一點不安于室的風情來。他看著看著,心情好了幾分,伸出手指去劃了劃她的臉,她卻突然如受驚的兔子一樣跳了開去,滿臉通紅。
“殿下自重!”眼簾雖是低垂,聲音卻一點也不饒人,她捧著那條玉帶,只覺沉重得壓彎她的手腕子。
他卻不解了,“孤怎么你了,你倒來教訓孤?”
她咬著唇,不說話。慣常的那副虛假的微笑沒有了,只剩下清冷的蒼白的臉容。
一瞬之間,他感到索然無味,這個小丫頭和之前的那些都是一模一樣的,怕他、恨他、厭惡他。然而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又有什么辦法?于是只能擺了擺手,聲音沉了幾分,“罷了罷了,孤以后不碰你?!?
他張開雙臂,端等她來系帶。她杵了片刻,直到他的劍眉再度不耐地挑起,才忽然反應過來一般,走上前來,雙手環過他的腰,將琵琶金帶鉤輕輕扣上,喀噠一聲,少年那清冽而不容置疑的氣息便逼上她身周,是蘇合香,清淡,幽涼,但繚繞不絕,決不退散。
她的表情漸漸回復到正常的樣子,笑不露齒,溫柔平和,給他妥帖地穿戴好,玉帶上的兩方重紋百福山玄玉綴著水色流蘇,優雅地晃蕩著。將他送至門口,軺車已經備好,常侍王常弓背哈腰候在一旁,端等梁王上車。他走過去,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好像能將她一眼望穿。
她怎么能教他輕易看穿?于是挺直了背脊,端正了面容,斂眉垂首,嚴肅得有些幼稚。他卻忽然又笑了,微微搖了搖頭,便坐上車去。
王常有些訝異。殿下今日莫非心情特好?往昔里可是從來不笑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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