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漫宇并非親生。
鄭父鄭母結婚七年懷不上孩子,便從孤兒院領養了鄭漫宇,那時他五歲,接著當年冬天鄭母查出懷孕,第二年生下鄭漫岐。
剛開始鄭漫宇憂心忡忡,害怕爸媽有了親生女兒便不要他。他當時還太小,從孤苦狀態中脫離出來的時間不長,沒什么安全感。
爸媽很快察覺到他的恐懼,那年的鄭母也才三十歲,她非常年輕,也非常美麗,溫柔將他摟到懷里,堅定地說,是他把妹妹帶來家里,他當哥哥了。鄭父抱著還是小嬰兒狀態的妹妹,將她軟乎乎的小手遞過來,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有點怕自己不知輕重弄疼她,倒是妹妹動作快,性子急得很,可能覺得他慢吞吞,猛地一把抓住他手指。明明看起來一碰就碎的小人兒,哪想有勁得很,長出來還沒來得及修剪的指甲甚至刮疼了他。鄭漫宇忽略了那點疼,他看著粉雕玉琢的朝自己咿咿呀呀流著口水的妹妹,心一下子就定了。
漸漸鄭漫宇意識到,在這個家里,妹妹才是最需要他的。要他跟她玩,要他教她這樣那樣的事。他也甘心身邊有個小尾巴,同伴都嫌家里弟弟或妹妹跟著累贅,又擔心弟妹回家告狀害自己受罰,他卻干什么都要妹妹處于自己的視線范圍內,不然總是牽掛。
這會兒鄭漫宇笑看著和媽媽撒嬌賣癡的妹妹,心中柔情四溢,他說:“岐岐好好享受她的大學生活就行,明年我有開公司的計劃,她畢業后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可以直接來上班,隨她自己高興。”
這是他第一次透露創業想法,鄭母還在驚訝,鄭漫岐已經興奮出聲:“那我哥以后就是老總了,哥,你也太厲害了!”
鄭母忙問他開什么公司,又說要給他資金支持,母子二人聊起正事,鄭漫岐悄悄退場,過了一會兒,她又溜來廚房,拍了張她哥在廚房打下手的背影,發給李珂:【今日份新鮮出爐的我哥~~~】
李珂回:【白襯衫+西褲,斯哈斯哈!】
鄭漫岐達到炫耀目的心滿意足,宣誓主權:【擦擦你的口水,這是我哥。】
李珂回:【是是是,你的哥,哪敢跟你搶啊。】
別看她倆從小要好,但鄭漫岐對鄭漫宇的占有欲強,對于哥哥的所有權,分毫不讓。
她們讀實驗小學附屬幼兒園,鄭漫宇讀實驗小學,那時候兩家尚未買新房,住得很近,又因爸媽都忙的緣故,李珂每天上下學都跟著鄭家兄妹,反正鄭漫宇要領妹妹,多帶一個妹妹的小伙伴也無所謂,一只手牽一個,或者她倆手牽手走前面,他跟在后面盯著。
三四歲的小女孩嬌氣,有一次李珂耍賴皮,就地一蹲,不愿意自己走,非要哥哥抱。鄭漫宇講半晌道理無果,沒有辦法,只好抱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剛哄好,那個沒鬧的生了好大的氣,鄭漫岐雙臂環胸一抱,氣鼓鼓嘟嘴,再不理人。等到回了家,鄭漫宇問她為什么不高興,她哭起來,不許哥哥抱別人。
鄭漫宇不理解,他說珂珂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你最喜歡的玩具最喜歡吃的餅干都愿意分享給她,連數字1——9也寫不完的小姑娘,說話頗有自己的道理,哥哥不是玩具,也不是餅干,哥哥是我自己的哥哥,不能分給別人。
這話鄭漫宇聽了也生出濃濃的愛妹之心,下次再遇見這樣的情況,就要先問問鄭漫岐許不許她照顧她的好朋友,以免這個小醋壇子打翻。
李珂說:【你哥慘咯,以后老婆和妹妹之間怎么端水他會很頭疼吧!】
鄭漫岐篤定說:【我未來嫂子肯定特別優秀,哥哥也是我的,嫂子也是我的,我可太美了。】
【想得美的美吧?】
【嘿嘿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畢竟你沒有哥哥,也不會有嫂子啦~】
【誰說我沒有!】李珂立刻給她發了一張婚禮彩排的實時照片,【我有嫂子了,然而你嫂子還不知道在哪呢!】
【你堂嫂真好看!你拍得這么糊都不影響她的美貌[色]】
【是吧!我堂哥真是有點本事[狗頭]】
【婚禮上你是什么角色呀?】
【我的角色可多了,搶新娘子的角色、發紅包的角色、干飯的角色!!!】
【哈哈哈哈哈那你不得悄悄昧下兩個紅包給我~】
【我發的都是四塊八塊的,小意思。我哥要給我包個大的,分你一半,我還給你帶喜糖。】
【好姐妹,夠義氣。】
兩人越聊越遠,直到吃飯,才放下手機。
準備洗澡的時候鄭漫岐想起來她還沒有將禮物送給鄭漫宇,她先拿了玄關置物架上車鑰匙,掛上她精心挑選的吊墜,連同那個一黑一白兩只小貓玩翹板的擺件一起放回去,第二天出門時鄭漫宇見到,眼中涌起笑,他望向鄭漫岐,果然見到她期待他反應的神情。
他眼中笑意更深:“一看就是你的風格。”
“那你喜歡嗎?”鄭漫岐連忙問他。
“當然喜歡。”鄭漫宇給予充分肯定,掛墜是只小鹿,打磨得圓潤,想來妹妹選這個小東西,寄托了一路平安的寓意在里面。拿起車鑰匙,他再看了眼雕刻得頗生動的兩只小貓,想著,每天上下班見到,心情也會好上幾分。
白天鄭漫宇帶鄭母和鄭漫岐去南城的標志性景點玩了一趟,夜里又陪她們逛商場,給妹妹購置開學用品,還給她以及鄭父鄭母買了好幾套衣服,滿載而歸。
這晚鄭漫岐依然和媽媽一起睡,她想著明天送自己去學校報到后,媽媽就要回家了,南城離家那么遠,平時回去不便,暑假旅游不算,她第一次正式離開父母呢。
她心里十分不舍,從后面抱著媽媽,手放在她略微有點贅肉軟乎乎的腰上,貪心聞著媽媽身上溫柔的香味,撒嬌:“媽媽,你別回家了吧。”
鄭母被女兒弄得鼻子一酸,握住她手:“我也不想回家,但我還沒退休。”
鄭漫岐蹭蹭她肩頭,忍不住在上面親了親:“不上班了唄。”
“不上班誰養你?”
“我爸,我哥。”
鄭母笑著拍了拍她:“你爸養你倒是理所當然,你哥可沒這個義務。”
“我哥是沒有這個義務,但是他心甘情愿啊。”鄭漫岐解釋,“他給自己親愛的妹妹花錢才有成就感,你看他今天付錢的樣子多帥。”
鄭母一下子笑了,語氣柔軟,“有你哥在南城,我也不那么牽掛你,有什么事你找他,但也不要仗著哥哥寵你就提不合理的要求,要聽你哥哥的話。”
“當然了,我多么聽話的人呀。”鄭漫岐嘟囔,并調侃道,“我知道你一定要回去的理由,你想爸爸。”
“我想你爸爸也很正常,他一個人在家多孤單,我得回去陪他。”鄭母坦坦蕩蕩。
鄭漫岐嘻嘻笑:“我爸真幸福。”
鄭母順勢提醒她:“既然還是學生,就依然要以學習為主。當然,我也不反對你大學談戀愛,但是最好讓你哥把把關,要相信你哥的判斷。”
鄭漫岐算和媽媽經常分享的那類女兒,但她畢竟差一個月成年,還是個小姑娘,跟媽媽可聊不來這個話題,只是說:“放心吧,我自己也有判斷,有個這么出色的哥哥,我很挑剔的,我才不會輕易喜歡誰。”
羞澀之中,又帶著得意。
鄭母“嗯”了一聲,同意她的觀點:“有道理。”
鄭漫岐嘻嘻一笑,貼媽媽更緊:“那我哥談戀愛要不要我把關呀?讓我來給他判斷一下。”
“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摻和了,你哥喜歡的,怎么都不會有錯。”
“媽媽,你雙標,搞區別對待。”
“難道我說得不對?”
“當然……對了!”
她大半夜纏著媽媽說話,凌晨兩點鐘才睡,早上鄭母到點就起床,鄭漫岐賴著不肯睜眼睛,她要再睡一會兒。這再睡一會兒就睡到了吃早餐的時候,鄭母又叫了她一次,對鄭漫宇說:“我們先吃,昨晚她不睡,這會兒倒知道困了。”
鄭漫宇說:“岐岐肯定是舍不得你,第一次真正離開爸媽獨自生活,她不習慣。”
“你當年上大學才叫獨自,她現在多幸福,你離得不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哥哥,等著看吧,以后周末總往你這兒跑。”
“她不來我才該擔心,是不是有點別的什么情況。”鄭漫宇半開玩笑半認真。
“這你就放心吧,人家口氣不小呢。她親口說的,哥哥把標準都立在這兒了,她挑著呢。”鄭母笑。
鄭漫宇也笑:“不怕她挑。”
鄭母吃了半顆雞蛋,狀似不經意般問他:“你呢,又是為什么挑?”
“我也才二十四歲,媽。”鄭漫宇頗有些無奈。
“我們辦公室有個同事的兒子比你還小一歲,人家女朋友談掰兩個了,你還一點沒經驗。”
“不是這么比較的。”鄭漫宇失笑,頓了下,認真解釋,“首先沒有遇到喜歡的,其次我還是想先做事業,再考慮其他問題,這樣比較有責任心一些。”
他心底還有更隱秘的考量,總是忍不住想自己為什么會被拋棄,用自己的外形條件判斷,他的父母至少有一方一定長得不差,想來應該親媽好看的概率更大吧,興許是她所托非人,生下他又沒有撫養自己的能力,不得已才丟掉他。
正因為自己的身世,其實他對感情沒什么興趣,現在這樣就很好,視他為己出的爸爸媽媽、全家跟他最好的妹妹,再加上他,一家四口的結構,他挺滿足,未來加入新的家庭成員,說不定并不會變得更好。
鄭母便點了頭,認可他的一半說法,囑咐道:“感情的事急不來,事業方面你也不要太急,健康的身體最重要,別仗著年輕不當回事,隨便折騰。”
鄭漫岐揉著眼睛一打開臥室門就聽見她媽“教訓”她哥,連忙說:“我哥心里都有數呢,我哥都這么大了,媽你怎么還把他當小孩一樣,他不要面子的嗎。”
鄭母轉臉就說她:“你要面子?你再多賴會兒床,今天就不用去報名了。”
“我去洗臉刷牙!”鄭漫岐趕緊說,心中直呼糟糕,引火上身,速逃。
她飛快進了衛生間,關門時沒有控制好力度,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鄭漫宇忍不住笑出聲,鄭母也扶額,這才是個真正的長不大的小孩呢。
鄭漫宇寬慰母親:“在南城一切有我呢,不要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