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起身回到女兒身邊，伸手想去抱她。

“我們念念睡著了，我抱她回家。”

“哥！”妹妹抱住我的腰，將頭貼在我背上，“哥哥，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念念她已經(jīng)……”

她聲音微哽，眼淚一滴滴落下，浸濕了我的衣裳。

妹妹很喜歡念念，跟念念感情很好，每次姜妍去出差時，妹妹都會帶她出去玩，每次她想媽媽，妹妹就會哄她說：“小姑陪著念念好不好？今天小姑也不回家找媽媽，小姑陪念念。”

后面的話妹妹說不出口，我也不想聽。

我轉(zhuǎn)頭打斷了她的話：“不，沒有！”

我捂著耳朵，瘋了般搖頭：“念念只是睡著了，她只是睡著了。”

因為悲傷過度，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還是沒有看到姜妍出現(xiàn)。

倒是她媽媽，直接沖到病房，給了我一巴掌。

“顧詢，你就是這么照顧孩子的，竟然把她照顧死了！”

丈母娘的一巴掌，讓我愕然回過神來。

我的女兒死了……

“你干什么啊！”在衛(wèi)生間打電話的妹妹沖出來，用力推了丈母娘一把。

“等會兒跟你說。”妹妹掛了手上的電話，怒視著丈母娘，“你有什么資格怪我哥！”

“他沒照顧好孩子，怎么沒資格怪他！”丈母娘理直氣壯，手叉著腰一副要找我算賬的態(tài)度。

我沒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的悲傷難過，反而更多的是幸災(zāi)樂禍。

因為我掙錢少，全職在家當(dāng)家庭煮夫，她覺得我沒本事，所以一向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女兒。

但礙于尊重，女兒生病時候我還是給她打了電話，希望她能來看看女兒。

她說沒空過來，可我分明聽到了用力搓麻將的聲音。

不過來也就算了，還嫌惡地說：“不過是外孫女，又不是我孫子。我干嘛要去看，生病住院而已，又不是要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我哥哥一個人的孩子嗎？”妹妹紅著眼眶和丈母娘對峙：“孩子被下病危通知書的時候，孩子的媽媽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丈母娘有些心虛，但很快又趾高氣揚起來，“我女兒在外辛辛苦苦掙錢，他一個大男人，在家吃軟飯，照顧孩子不是應(yīng)該的嗎？他入贅到我家來，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生個賠錢貨又死活不肯生二胎，死了活……”

“啪——”妹妹氣瘋了，忍不住一巴掌甩到了丈母娘臉上。

我想伸手去拉，沒拉住。

作為孩子的姥姥，哪怕是再不愛孩子，也不該說這樣的話。

我女兒是什么壞女孩嗎？

不是啊。

她乖巧懂事，可愛聰明。

在校門口遇到小班的同學(xué)哭著不去上學(xué)，都會上去安慰兩句，牽著她的手說：妹妹別哭，我們一起去學(xué)校，學(xué)校里有滑滑梯，很好玩的。

路上遇到撿垃圾的爺爺奶奶，她也會把手中的飲料趕緊喝完拿給他們。

盡管姥姥不愛她，她也沒有怨恨過她。

帶她去看姥姥的時候，她還會記得問：姥姥腳痛的藥好久都沒買啦，爸爸記得買哦。

那么懂事乖巧的女兒，就算是陌生人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她作為孩子的親姥姥，是怎么惡毒到說這話的。

“哎喲……打人，打死人了……”丈母娘故意往地上躺，哭天喊地，“你是個什么東西，竟然敢打長輩……”

妹妹氣不過，想再次開口。

我拉住了妹妹，掀開被子下床，“我想去看念念。”

“好，我?guī)闳ァ！?

直到我們走出病房，丈母娘還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罵。

罵我不識好歹，娶了她這么能干的女兒還不知足，說我沒出息，吃軟飯，生了個女兒當(dāng)個寶。

說我照顧個孩子都照顧不好……

其他病房的人聽到動靜過來湊熱鬧。

因為念念在這住了兩天院，隔壁病房的人知道我的情況，過來勸她。

說我一個大男人帶著孩子不容易，現(xiàn)在失去孩子，我是最難受的那個，讓她積點口德。

給念念做過手術(shù)的醫(yī)生和護(hù)士也過來勸丈母娘，讓她趕緊聯(lián)系女兒過來，說女兒離開前還念著媽媽。

丈母娘見沒人站她這邊，都是幫著我說話，訕訕閉上了嘴，起身灰溜溜走出了病房。

妹妹去找醫(yī)生開了死亡證明，和相關(guān)的一些手續(xù)。

回來見我目光呆滯地看著女兒，她小心翼翼開口：“嫂子電話關(guān)機，要不要……”

“直接去火化吧，不等她了。”

她不配當(dāng)念念的媽媽。

心如刀絞，但我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原來悲傷到極致，是真的連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