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智者不入女裝
- 從紅井歸來的路明非
- 拾寸光陰
- 4291字
- 2025-07-20 08:33:15
隔天,黑石府邸。
路明非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幼崽,扶著冰冷的墻壁,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
他眼睛上的紗布已經拆掉,但那雙曾經總是帶著神采的眼睛,此刻顯得有些空洞,沒有焦距。
耳朵上的紗布也完全拆除,從外觀上看仿佛好全了。
能夠好得這么快凱撒和楚子航是沒有想到的,但只要想起之前路明非在那些嚴重的大招中還能快速恢復,這看起來也顯得正常了。
但失去了大半的視聽覺,常人是很難行動的,然而,路明非的動作卻出人意料地“敏捷”——能精準地繞過客廳中央那張礙事的矮幾,甚至能在零無聲地遞過一杯水時,準確地接住杯柄。
“我說,我真的好多了!”路明非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松,他停下腳步,空洞的雙眼“努力”地朝著凱撒聲音傳來的方向,“你看,這不都能聽清你說話了嗎?視覺嘛…模模糊糊也能看到個大概影子了!真的!”
他甚至還夸張地揮了揮手,差點打到旁邊一個價值不菲的花瓶,被零閃電般伸手扶住。
凱撒·加圖索抱著手臂,冰藍色的眼睛審視著路明非,眉頭緊鎖。他穿著合身的黑色高領毛衣,金色的短發一絲不茍,試圖找回學生會主席的威嚴,但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關于澀谷后巷狂奔的羞恥感陰影。
“路明非,‘好多了’和‘能出去執行任務’是兩碼事。蛇歧八家的通緝令還在,外面到處都是眼線。你現在出去,就是活靶子。”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有零陪著啊!”路明非立刻搬出護身符,朝著零的方向“討好”地笑了笑,“零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S級!極淵底下那么恐怖我都挺過來了,還用天地為爐護著你們呢!”
他特意強調了“天地為爐”,這是明面上他在極淵行動中暴露的“言靈”——一種在絕境中創造奇跡般庇護所的能力,正是靠著它,迪里雅斯特號上的三人才在恐怖的尸守潮和爆炸余波中幸存。
這個戰績讓凱撒也無法完全反駁。
“S級也不行!”凱撒提高了音量,走到路明非面前,試圖用身高和氣勢壓制,“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外面什么情況你根本不清楚!我們出去都差點……”
他猛地剎住車,把“被女仆追著喊大小姐”的慘痛經歷咽了回去,臉上又有點發燙,趕緊轉移話題,“總之,風險太大!待在府邸,等校長在蛇歧八家樹立威信與我們交接,再慢慢抽絲剝繭,這是最穩妥的方案!”
路明非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當然“清楚”外面什么情況!雖然眼睛暫時“瞎”了,耳朵暫時“聾”了,但他的言靈“鐮鼬”卻一直處于極其精微的開啟狀態!
無數看不見的風妖如同他延伸的感官網絡,覆蓋了整個黑石府邸。
墻壁的震動、空氣的流動、甚至極其細微的聲波…都在他的“聽覺”中纖毫畢現。
所以,他“聽”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凱撒就要忽悠他加入“組織”!
就在昨天下午,凱撒和楚子航在隔壁房間“低聲”密謀。
在混血種的概念里,那聲音跟拿著喇叭喊差不多。可凱撒和楚子航可不清楚路明非能使用鐮鼬。
凱撒壓低聲音:“等路明非那小子好點,必須讓他也體驗一下!不能就我倆這么…這么……”
楚子航冷靜思考:“有難同當。而且,女裝確實能有效降低被蛇歧八家鷹犬識別的風險。他的身形偏瘦弱,偽裝效果可能比我們更好。”
凱撒帶著一絲報復性的快意:“沒錯!就這么定了!到時候讓酒德麻衣再辛苦一趟,給他也來個驚艷造型!”
路明非當時就驚了!心里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這倆貨自己被迫穿了女裝,居然還想把他拖下水?!門都沒有!
此刻,面對凱撒的堅決反對,路明非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真誠”和“神棍”的表情:“老大,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的,對吧?極淵那次,我說感覺不對,結果呢?”
他頓了頓,空洞的眼神“努力”透出點深邃,“這次,直覺又告訴我,該出去走走,就在今天。很重要…可能關系到我們能不能等到校長來,或者…能不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他故意把話說得玄乎。
他要依靠自己的先知能力掌握優勢,就得自己提前出擊。
路明非自己是不清楚日本的前因后果的,但送自己回來前路鳴澤給他講明白了,而不是只是給他放映了繪梨衣被赫爾佐格折磨死的小電影。
這雖然不足以讓路明非直接破局,但思路卻會清晰很多。
就比如,東京有一個拉面師傅,是上一代影皇!雖然他和源氏三兄妹的關系路鳴澤沒告訴路明非,但這個強大且能夠號令蛇歧八家的戰力,路明非得拿下!
凱撒被噎住了。
路明非在極淵行動前那種近乎預知的“直覺”警告,是事實,無法否認。
那次,正是路明非莫名的不安和堅持,讓他們安全幸存,否則后果可能更糟。
看著路明非那張雖然蒼白但異常“認真”的臉,凱撒一時間竟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駁詞。
難道S級真的有點玄學加成?
“你確定只是走走?而且必須今天?”凱撒的語氣明顯松動,帶著最后一絲掙扎。
“確定!就在附近透透氣,零全程跟著,絕對不亂跑!”路明非拍著胸脯保證,差點拍到自己剛愈合的傷口,疼得齜了下牙。
凱撒看了看旁邊沉默如冰雕的零。零微微頷首,表示會確保安全。
“唉……”凱撒重重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仿佛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好吧!但是!”
他猛地抬頭,冰藍色的眼睛射出銳利的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有點“終于找到機會”的意味,“為了安全!你必須偽裝!現在全城都在找三個男的一個女的,你這張臉太顯眼!所以——”
凱撒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宣布一個神圣的使命:“——你得化妝!女裝!”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來了!果然來了!死道友不死貧道是吧?自己淋過雨就想把別人的傘也撕爛是吧?!
“不行!堅決不行!”路明非反應異常激烈,頭搖得像撥浪鼓,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老大!你這是公報私仇!我不就喊了三百遍師姐嘛,平常你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啊!老大,我…我一個大老爺們穿女裝像什么樣子!而且我現在‘傷還沒好利索’,行動不便,穿那個更危險!”
他試圖用傷勢和凱撒自身的驕傲當擋箭牌。
也確實,換平時,如果有別人看上諾諾,凱撒只會覺得驕傲,他的女朋友,優秀!
凱撒被他這激烈的反應弄得一愣,隨即臉上閃過一絲被戳破心思的億點點惱羞成怒:“什么叫公報私仇!這是戰術需要!最有效的偽裝!你看我和楚子航……”
他差點又要自爆,趕緊剎車,“總之,這是最穩妥的方案!楚子航,你說是不是?”
他試圖拉盟友。
一直抱臂靠在墻邊、仿佛隱形人般的楚子航聞言,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混合著對那段不堪回首經歷的深刻記憶、對凱撒提議的戰術認同、以及對路明非即將“入伙”的某種…微妙的平衡感?
“嗯。”楚子航最終只是從鼻腔里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算是認同了凱撒的“戰術需要”。
他的目光甚至短暫地在路明非身上掃了一下,似乎在評估其“女裝潛力”。
路明非簡直要氣笑了!好你個濃眉大眼的楚師兄!也叛變了!他“看”向凱撒,雖然眼神空洞,但臉上卻露出了然和毫不掩飾的“嘲諷”笑容:“老大,師兄,你們就別費勁了。女裝這事兒,誰愛穿誰穿,我路明非,今天就是把腿走斷了,爬出去,也絕不穿裙子!”
他頓了頓,用一種慢悠悠的、帶著點“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欠揍語氣補充道:“再說了…某些人自己穿過的‘高級定制’,就別硬往別人身上套了。澀谷后巷的風…吹著涼快嗎?”
轟——!
如同一個無聲的驚雷在凱撒和楚子航腦中炸響!
兩人瞬間石化!凱撒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從震驚到羞憤再到難以置信的尷尬,最后定格在一種被公開處刑般的呆滯。
他精心維持的威嚴和“戰術考量”的偽裝,被路明非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撕得粉碎!他怎么會知道?!他明明瞎了!聾了!難道…是零告訴他的?不可能!零不是那種人!不,不對,零很可能,只要是路明非的“任務”或者說要求,零都會嚴格完成!
凱撒猛地看向路明非,眼神銳利如刀,仿佛想從他空洞的眼睛里挖出真相。
楚子航的反應則更加內斂,但那雙永不熄滅的黃金瞳驟然收縮了一下,周身的空氣似乎都冷冽了幾分。
他站直了身體,默默地、極其“戰術性”地向后挪了半步,仿佛想把自己從這極度社死的漩渦中摘出去,順便和凱撒劃清界限。
客廳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路明非“無辜”地“望”著前方,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勝利者的微笑。
零安靜地站在路明非側后方,冰藍色的眼眸掃過石化狀態的凱撒和戰術性后退的楚子航,又看了看身邊一臉“純良”的路明非,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嘴角。
最終,凱撒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地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認命的疲憊和一絲惱羞成怒:“隨你便!愛怎么出去怎么出去!零!看緊他!出事了我…我告訴蘇曉檣!”
他最后竟然搬出來“蘇曉檣”這個大殺器。
路明非“如蒙大赦”,趕緊摸索著抓住零的胳膊,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謝謝老大!零,我們走!”
零輕輕“嗯”了一聲,扶著路明非,步伐穩定地朝門口走去。
經過凱撒身邊時,路明非似乎“不小心”絆了一下,身體微晃,嘴里還嘟囔著:“唉,這眼睛不好使就是麻煩…不過還好,耳朵倒是越來越靈了,連隔壁房間有人大聲密謀怎么坑隊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呢……”
凱撒:“……”
楚子航:“……”
兩人只覺得臉上剛褪下去沒多久的紅暈,又有燎原之勢。
黑石府邸沉重的大門打開又合攏,隔絕了外面未知的風險,也隔絕了府邸內兩位被迫穿過女裝的精英那久久無法平息的、混合著羞恥、憤怒和“這小子怎么知道的?!”的復雜心緒。
而門外,路明非在零的攙扶下,嘴角終于咧開一個真心實意的、帶著點小得意的弧度。
拉面師傅!我路明非來蹭飯了!
至于凱撒和楚子航的女裝黑歷史?
嗯,這將成為他S級人生中,一枚閃閃發光的、足以嘲笑他們很多年的勛章。
至于他路明非是絕對不可能淪落到女裝的!凱撒和楚子航想和他一同“患難與共”地擁有女裝黑歷史?
他路明非堅決對黑惡勢力說不!
……
東京,臺東區,上野公園附近的一條僻靜小巷深處。
午夜已過,細雨如絲,將狹窄的巷子籠罩在一片迷蒙的濕氣中。
大多數店鋪早已打烊,只有巷尾一輛破舊卻擦得锃亮的移動拉面車,固執地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暖色的燈光在雨幕中暈開一小圈光暈,像茫茫大海中孤獨的燈塔。
老板是個穿著白色廚師服、圍著深藍色圍裙的老頭,頭發花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茍,臉上的皺紋深刻得如同刀刻斧鑿,寫滿了歲月和風霜。
他正低頭認真地擦拭著臺面,動作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匠人的專注。這輛小小的拉面車,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引擎低沉而獨特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一輛線條流暢、如同暗夜幽靈般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悄無聲息地滑入巷口,穩穩地停在了拉面車前。
與周圍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壓迫感。
車門打開,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濺起細微的水花。希爾伯特·讓·昂熱走了下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外面罩著同色的長款風衣,銀灰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嘴里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雪茄。
雨絲落在他肩頭,卻仿佛被無形的氣場隔開。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雨幕,精準地鎖定了拉面車后那個忙碌的老者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