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心里一陣后怕。
多虧了小師弟發現鬼子埋伏。
亮出自己老六的身份，這小子張大了嘴覺得不敢相信。
隨后毫不猶豫坦白被師父趕出道觀的真實原因。
十四歲的孩子被槍頂著腦門出賣了十八師兄，事情絕對不可能象表面那樣簡單。
偵輯隊包圍道觀，肯定已經確定了十八人在道觀內。
以十八的身手，要逃出去難度不大，除非他在被抓到前已經受傷。
李川感到意外的是，觀主卻沒有出手相救！
換句話說，十八做的事，連師父都不愿意保他！
昨天跟師傅見面時，沒有感覺到他有多少悲傷。
很多時候，事實不一定是真相。
等回蓉城找到開槍打死十八的偵緝隊長，一切都能弄清楚。
小師弟被觀主趕出道觀，再回去已經不可能。
規矩就是規矩。
一個小時后。
一輛雪佛蘭轎車出現在山頂。
劉三爺從后排下來，緊接著，兩個年輕人打開車尾箱，搬出一部電臺。
組裝架天線，開始嘀嘀噠噠擺弄。
隨時帶電臺，真闊氣。
蔣勇趕緊上前將遇到襲與反殺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劉三爺來到李川面前，一臉鄭重拱手：“老六，有些猜測先前沒跟你說，抱歉！”
“莫那么見外！”李川笑了笑，這年頭，誰沒有個小九九。
這老狐貍能在這么短時間趕到，顯然不是接到電話從蓉城趕來，而是昨天晚上也到了龍泉山下的泉水鎮。
劉三爺知道李川會懷疑，嘆了一口氣解釋：“我們也曾想過可能是小鬼子搞鬼，只是一直理不清方向，害得你差點遭暗算。”
“老幺沒事吧？”李川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問的是老幺楊小天。
“他們人多，秘密從樂山走水路，應該不會有事。”
李川笑了笑：“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是別親自下場打打殺殺了吧？”
“藏在公口中的奸細沒揪出來，現在確定了是日本人搞鬼，你不大熟悉當地情況，接下來的事，還是我來做！”
“看不起我？”
劉三爺笑了笑：“可不敢把你折在我們這兒...”
“對付日本人，咱們川省三歲小孩子都敢拿刀子捅他們...”
劉三爺拱手苦笑：“倒是我格局小了！”
“自家人，自家事！”
劉三爺不得對李川刮目相看，壓低聲音：“嘿嘿，我給大舵爺打了電話，他說你涉紅，是真的吧？”
“嗯。”李川沒有否認，既然大舵爺告訴劉三爺，說明劉三爺是他信得過的人。
“公口開了個道場，你要是有空，指點兩手？”
幫會開道場，與佛道擺道場做法事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指袍哥們按正規軍進行軍事訓練。
川軍與其他省不一樣，幾乎全民皆兵。
八千萬川省父老，一千七百萬的袍哥兄弟。
在蓉城大街上，隨便叫住兩個人中間必有一個袍哥。
李川搖頭：“沒有系統軍事訓練，容易出問題...”
“嘿嘿，從黃埔軍校那邊請的教官！”劉三爺老狐貍一臉得意。
“他們會同意？”
“嘿嘿，老蔣搞分化弄出黃埔分校，就憑他也妄想讓咱們袍哥兄弟吃啞巴虧？”劉三爺一臉奸笑。
“等等，也就是說，老蔣玩離間，大舵爺借坡下驢？”
“怎么，大舵爺沒跟你說？”
“我跟大舵爺的關系，別說你不知道。”
“腳踩兩條船這事兒，你三哥我比你玩得溜。”劉三爺沒好氣兒：“你跟大哥意見不合，出走上海五年沒消息，剛一回來就跑我這來開酒坊，真當我這老眼昏花了？”
“嘿嘿，這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老弟，不管你在外邊受了什么氣，只要能活著回來，三哥給你撐腰！”劉三爺生于晚清，打小加入天地會，不是那種只知道搶地盤沒有遠見的人：“也怪我蜀中無人，要不然，就憑一千多萬袍哥兄弟，這天下還輪不到他老蔣坐！”
僅僅禮賢公一個堂口，有錢有槍有人有隊伍。
有了經過訓練的軍官，假以時日登高一呼，全川一千多萬袍哥兄弟，隨便拉出幾支軍隊還真不成問題。
“三爺威武。”李川不由感覺到有些熱血澎湃。
劉三爺卻又泄了氣：“我們都想簡單了，老蔣真賊（zui），學校招生要求，只能從軍伍中招生，而且審核非常嚴格，不好明目張膽往學校里塞人...”
“行，改天我去看看！”李川當即答應三爺讓他去道場的事：“先說眼下，天下袍哥是一家，小鬼子敢襲擊我們公口，無論他藏在哪個老鼠洞里，都得將他給揪出來！”
聽李川這些話，不由讓劉三爺有些感動。
這就是袍哥兄弟，這才是袍哥的血性。
至于是不是姓紅，重要嗎？
劉三爺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這次請大舵爺出動了一個團，原計劃是剿匪，現在涉及到小鬼子，需要有一個萬全之策，老六你闖過上海灘，又參加過行動組跟老蔣打過對臺，三爺我想聽聽你的謀劃！”
李川瞠目結舌，著實想不通劉三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過往。
稍一思索后恍然，自己作為身手不凡的堂口六爺到上海闖蕩，只有三種選擇，要么加入青紅，要么跟著老蔣，要么姓紅。
想到這里，也不再矯情，順手扯出從書店里買的川省地圖：“你看，走貨的兄弟在隆昌西面遇襲，這一帶屬于渾水袍哥劉德忠匪幫的地盤。”
劉三爺點頭：“這狗東西是出了名的悍匪，不但詭計多端，而且槍法超群，他手下悍匪無數，在山林間縱躍如飛...”
李川笑了笑：“一介土匪而已！”
劉三爺卻表示擔憂：“很可能是土匪跟日本人勾結，除了老幺帶的那些兄弟，其他兄弟戰力低下，如果沒有足夠的情報，此去后果難以預料。”
李川笑了笑：“土匪永遠是土匪，有大舵爺安排的一個團作后盾，這個場子肯定能找回來。”
劉三爺搖了搖頭：“千萬別大意，川南土匪的情況很特殊，與那些占山為王的土匪不同，他們不是那種住在山寨里偶爾下山搶劫老百姓的家伙。
早些年軍閥混戰，為了保護家園，大家伙都拿起槍桿子，很多土匪成員就是當地百姓，他們忙時種地，閑時成群結隊外出搶劫，每次袍哥們帶著駐軍去圍剿，他們把槍一藏，又變成了老百姓，而且他們的家人也支持他們，甚至十里八鄉都互相提供保護，這也是即使舵爺派了一個團，公口也不敢貿然動手的原因。”
“這些情況，我都清楚...”李川笑了笑，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子，長期軍閥戰亂，川南早已千瘡百孔。
“說起來，這些渾水袍哥，他們也是自家兄弟，只是，清水袍哥們把持了衙門、商道，他們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拿起槍保衛家園，甚至搶劫。”劉三爺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
李川搖頭：“跟小鬼子摻合，無論他牽連深淺，都不能算家務事！”
“有些往事，你可能不知道...”劉三爺慢慢陷入回憶：“去年發生了一件大事，省府派一個縣長去瀘縣上任，還沒有到地方，就被土匪給劫了...”
【參照《讓子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