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楚思老媽獨自一人在廚房里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做好了最后一道菜。然后滿臉毫不掩飾的歡悅，仿佛大仇得報一般，將廚房里的菜，一道接一道擺滿整張飯桌。

“吃飯。”楚思牽著顏寧寧的手，坐到正對房門的主位上。

本想跑路卻最終選擇留下的奶奶和小叔，這時卻是臉色發青，尤其是奶奶，臉黑得像是要滴出墨來，那是真的看不得楚思媽媽如此得意。

婆媳之仇，不共戴天。

——或許在楚思奶奶看來，楚思他爸根本就是楚思老媽害死的，誰讓他娶了這么個厲害的老婆，才搞得他們母子關系破裂，最后關頭她才賭氣，沒拿出錢來救人；

而在楚思老媽看來，楚思老爸的死，她這個婆婆的責任，就算沒有10%，至少也該占個5%，反正不管怎么樣，這老太婆絕對談不上無辜，自己親手坑死兒子，還害得她這個兒媳婦年紀輕輕守寡，孫子這十幾年來也跟著吃苦受罪。

原本好端端的日子，被她攪了個稀碎！而且還尼瑪的一直偏袒小兒子，哪怕楚思都沒了爹，她也從不給大孫子提供物質幫助，心思全在小兒子的兒子身上。

楚思老媽哪怕到了現在，只要和婆婆一對眼，還是會感覺臥了個大槽。

“吶，你們的。”楚思老媽真的拿了個小碗出來，挑出一只剛才因為專注和兩人爭吵而炒焦的螃蟹放到里面，針尖麥芒地擺到楚思奶奶跟前。

“你……”

楚思奶奶眼珠子一瞪，氣得差點當場心臟病發作。

小叔趕緊搶過碗，連聲說道：“我吃，我吃，我不挑食，嘿嘿嘿……”

楚思靜靜看著自己的小叔，心說這老小子，也果然不是一般人。

這尼瑪能屈能伸的，老爸死他手里，正常。

“哎喲，剛還開飯啊？我來得還挺及時，哈哈哈哈……”

屋外頭，這時楚思老媽今天請的最后一個客人，楚思的姑婆笑哈哈走了進來。

楚思家里出事后，姑婆對他們娘兒倆照顧最多。

楚思老媽忙把姑婆請進來。

屋里的幾個親戚，也紛紛問好。

原本已經很難維持的聚餐氣氛，這時總算稍稍得到緩解。隨即姑婆定睛一瞧，便也和剛剛的其他幾個人一樣，一驚一乍地對楚思的反油還嫩表示了相當的驚訝。

以及更震驚的——

“呀！顏警官！我天天在手機上刷到你啊，你你你……你別開玩笑啊，你怎么跟我們家楚思交上朋友了，不是騙我的吧？哎喲！都別說話！都別說話！我先拍個照，發個朋友圈先，你們兩個擺個pose，就是靠在一起，圈個愛心那樣……”

姑婆是個逗逼老太太，人生主打一個沒心沒肺。

楚思趕緊打住，勸說道：“阿婆，寧寧是公眾人物，目前不好亂說。”

“什么呀，可以的！”顏寧寧立馬道，“阿婆，你只管拍，別管他！”

楚思又小聲在顏寧寧耳邊說了句：“你可以，我不行吧？”

顏寧寧一下子反應過來。

是哦，楚思的身份，才是最需要保密的啊！

昨天他和楚思被偷拍發到網上的很多照片，今天早上起來，網上就一張都找不到了，很多網友還以為是A市警務系統為了維持她城市女神的形象下的手。

但只有顏寧寧知道，背后肯定還有更大的力量，在悄無聲息地控制著這件事。

她急忙說道：“阿婆，你拍我，你拍我。這個壞蛋先放過他，不然讓人知道了，他得被幾百萬人罵死。”

“哦~對對對！”楚思的姑婆笑得合不攏嘴，“你們現在公眾人物，不能亂談戀愛了。那算了，我就只拍一張，存在自己手機里看，我也不發朋友圈了。”

她拿起手機，對著顏寧寧卡擦一聲，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如是這般熱熱鬧鬧完，等坐下來，姑婆才奇怪地看著楚思的奶奶，笑著問道：“誒，大嫂，你今天怎么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啊？阿蘭搬新家，阿思還找到這么好的女朋友，你這還不開心？人生都這么圓滿了，你還想成仙怎么的？”

楚思奶奶沒好臉地看過去，冷笑道：“家里有人不孝順，我怎么高興得起來？我早點成仙了也好，早點死了，去見我家老頭子，有些人說不定還高興點。”

“哎喲喲喲喲！”

姑婆急忙道，“你這說得是什么話，這么好的日子，呸呸呸呸！”

“對嘛，阿姨。”楚思的堂姑姑也接話道，“阿思現在終身大事都解決了，房子也解決了，轉頭過幾天大學就畢業了，等在找個班上，一輩子的問題就全都搞定了。你要往好了看嘛，過去的事情，還老放在心上干什么……”

“哼！”楚思奶奶惡氣難消。

楚思老媽也不理她，還故意大聲對楚思的堂姑姑和姑婆笑道：“沒事，沒事，阿姨，阿芳，我們自己開心最重要！我家這個日子總算要好過了，今天必須好好慶祝一下！”

“誒……”

顏寧寧看著眼前的飯局，忍不住拉了楚思一下，小聲問道，“你這些年，怎么過來的？”

楚思道：“龜息大法，裝死。”

顏寧寧忍不住撲哧一笑。

楚思的姑婆立馬道：“你們兩小口，說什么悄悄話呢？”

“悄悄話，當然不能告訴你啊。”楚思直截了當。

姑婆哈哈笑道：“還有小秘密了，哈哈哈，我不挖你們隱私。那……顏警官，你是怎么看上我家楚思的啊？這總能說吧？”

“能說嗎？”顏寧寧扭頭對楚思，乖得不要不要。

楚思淡淡笑道：“說嘛，這還問我干嘛？”

顏寧寧這才面向楚思姑婆，捋了下頭發，細聲細語道：“哎呀，其實也是湊巧啦，就是有天我在路上執勤，聽說紫金大廈樓里出事了，我就趕緊上去看了……”

顏寧寧各種修改細節，把楚思被神經病捅傷手的事，大概跟在場的幾人說了一遍，掐頭去尾，模糊時間，不得不說，竟也是個編故事的行家里手。

楚思不禁對她刮目相看，這看似人畜無害的姑娘，原來也不是吃素的。

踏馬的，我家這是祖上干了什么？

全家除了我爸，竟然沒有一個老實人！？

“……后來我跟楚思接觸了幾回，感覺他還挺不錯了，我就追他了……”顏寧寧挽住楚思的手，說謊都說得面紅耳赤，給足了楚思面子。

楚思的姑婆和堂姑姑果然聽得兩眼發亮。

只有楚思奶奶依然臉黑，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嗷嗷叫的。

楚思的奶奶，終歸是年紀大了，對顏寧寧在互聯網上的熱度，那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她能對顏寧寧表示尊重到現在，純粹是看在顏寧寧身上這件衣服的面子上。

“那你這個手……”堂姑姑忙問。

“早就好了。”楚思抬起手，晃了晃。

抬的還是沒傷過的那只右手，相當敷衍了事。

楚思的姑婆則還沉浸在這浪漫的小年輕愛情故事里，不住羨慕道：“哇，阿思這個運氣，也太好了，這真是老天的安排啊……”

“誒？那你們公司，賠你錢了嗎？那個人抓起來了嗎？”

楚思的小叔這時問道。

“賠了一點。”楚思道。

顏寧寧也趕忙接上，“人也抓起來了，我們單位對這個事情很重視的！”

“啊……對對對！”楚思姑婆笑道，“顏警官自己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嘛，怎么能讓自己的男朋友吃虧！對這種壞人，必須嚴厲打擊！”

“哎呀，沒有啦，當時楚思還沒答應當我男朋友呢。”顏寧寧滿臉幸福，“我們都是依法執法的，不會濫用權力的。主要還是事情本身，性質太惡劣……”

“是是是。”姑婆不住點頭，反正顏警官說什么都對。

顏寧寧卻是話匣子打開了，忽然又接上一句：“我們單位領導，還夸楚思遇上事情好鎮定，今年我們單位本來想招個輔警，我們領導還問楚思要不要來，楚思到現在也不給個話。”

這話一出，飯桌上幾人，立馬就又更來勁頭了。

“哇，那不是很好嗎？阿思，你干嘛不答應啊？”堂姑姑首先發話。

楚思的姑婆也說道：“對嘛，你這樣不就和顏警官在同一個單位上班了，這多好啊，小兩口每天一起睡、一起出門，一起上班，一起吃飯。生活又方便，工作又體面……”

“哦，難怪你看不上我給你發的那些……”堂姑姑恍然又喊，“阿思，你是不是覺得，輔警沒編制啊？沒事的啊，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備考的嘛。”

“一邊工作，哪有心思備考？要備考，就干脆在家里好好準備！”

楚思的小叔，斜刺里忽然殺出一句。

“嗯？”原本對這件事，根本不當回事的楚思，瞬間臉色微微一沉，望向二叔。

只見二叔笑盈盈的，臉上寫滿“我就是提個建議，這事兒跟我無關”。

楚思不由得笑了。

“二叔，你這個提議，很有道理啊……”

“哈哈，是吧？”二叔瞇著眼，笑容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楚思卻緩緩說道：“要是考不上，還能明年接著考，明年考不上，還能后年接著考。最好一直不要出去工作，考著考著，一不小心就考過三十五歲，以后就永遠吃軟飯，或者因為沒出息，跟寧寧分手是吧？”

“怎么會……”顏寧寧著急道。

楚思一抬手，打住了顏寧寧的話，直直看著二叔。

二叔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僵硬住，然后干脆也不笑了，表情一正，略顯心虛又帶著幾分被人看穿的憤怒，只是強壓著不發作，不自然地說道：“亂說什么呢，我就是提個建議，具體怎么樣，看你自己嘛，我又逼不了你！”

“嗯，對。”楚思一笑，“小叔，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點。總能在關鍵時刻，暗戳戳地給人來一下子。我爸那時候就那樣，他從來都是先收貨款再發貨的，就那年那么奇怪，跟你聊了一次，你跟他說什么資金流動太慢，影響工廠發展速度。哇，結果下半年，貨一出去，款子回不來，一下子廠子就沒錢了……”

“誒，誒！我什么時候說過！”小叔一下子緊張起來。

楚思卻道：“小叔，淡定，我又沒說要找你算這筆賬。”

小叔厲聲吼道：“我就沒說過這個話！”

“說沒說過，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楚思道，“當時我就坐在我爸身邊，看著你們兄弟兩個喝酒，一邊喝一邊吹牛逼。我只是年紀小，當時聽不懂。但是聽不懂，不是記不住，好不好？”

“哦……對對！”楚思老媽一下子也回憶起來，“是有這么回事！他爸當時還跟我提過的！發貨之前我們還說訂金收少了，只拿了一成貨款的訂金，還怕被人騙了。當時我們心里就覺得這個事情有點不妥……”

“那是你們自己兩個笨啊！”楚思奶奶拍桌喊道。

“對，奶奶，你說得對！”楚思立馬道，“是我爸的問題，這個事情，我絕對一點都不怪我小叔，是我爸他自己判斷出了問題，輸了也是活該。我想說的，也不是這個事。”

“那你想說什么？”老太太冷著臉，語氣不善地問。

楚思笑道：“我是說小叔，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這個操作。人家好不容易要干點事情，他就每次都要過來幫倒忙。真到需要他幫忙的時候，他又不幫了。

然后等出了事情，他再跳出來，搞得好像有多熱心一樣，忙前忙后。最后忙個半天，什么結果都沒有，別人該吃苦頭還是要吃。外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對別人有多好……”

楚思的小叔徹底繃不住了，臉黑得跟炭一樣。

目光陰沉地盯著楚思，一言不發。

楚思繼續道：“這話也不是我瞎說啊，我爸廠子資金斷了，就差個幾十萬，給銀行那邊過一下橋，到處找人借了個遍，我爸那么多朋友，多多少少，都借了點，就小叔，一毛沒有。

奶奶，當時我爸的廠子，不是要倒了，只是缺資金啊。只要后面的單子跟上來，一口氣喘上去，還是有救的。結果呢，就差這么丁點錢，小叔說自己的錢，拿去買國債了，掏不出來。

然后轉過頭，小叔就跟我同學他爸，暗地里搶了我爸工廠兩個大單子，聽說還是虧本搶下來的。硬是把我爸逼得，不得不把廠子賣了還貸款。哦，這個時候我爸說要賣廠子了，小叔他又突然間能掏出錢了？真是親兄弟啊，兄弟有難，馬上支援！不能看著我爸跳樓，是不是？

還特別善心，把我帶到他家里去，住了半年時間，把我照顧得那么好，還給我爸重新安排工作，讓我爸去自己的廠子里當庫管，一個月開三千塊的高工資，好人吶……”

“你不懂別亂說啊。”楚思的二叔，說話的聲音都哆嗦了，“我還給你爸交了社保了！”

“是是是。”楚思笑道，“所以我說你熱情嘛，我爸一個企業家，硬是被你照顧得能有社保。小叔，你猜我爸留在你廠里工作，是想讓你給他交社保，還是希望能東山再起啊？我不說別的，起碼你讓他當個總經理，給他多開點工資，這要求不過分吧？”

“嘖！我只是小股東！我哪有這人事任免的權力！”

小叔一推三二五，振振有詞，“再說了，萬一你爸當經理……再給他操作死了，那怎么辦？你爸是有前科的！人家別的股東，也不信任他啊！”

“那不是被你們操作死的嗎？沒有你們暗地里那么多手腳，我爸會把廠子賣了？”

“你……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講不清楚！”楚思二叔惱羞成怒。

楚思立馬道：“那好！不說這個事情！我爸腦溢血那天，你為什么拖了幾個小時才送他去醫院？到了醫院，你干嘛又死活拖了一個鐘頭，才讓醫生送我們進手手術！”

“哪有一個小時！最多半個小時！我當時……我當時身上不是沒帶錢，在跟醫院說錢的事情，你家里也沒錢，我我……我當時就不該做這個好人！”楚思二叔滿臉漲紅，高聲辯解。

楚思的奶奶也繃不住了，她當時也在場，看著楚思老媽手足無措，甚至心里還有點暗爽。原本滿以為楚思老爸到了醫院，肯定死不了，等他出院了，自己還能對楚思老媽發起“克夫羞辱”，結果誰能想到，楚思他爸前腳剛進手術室，不到半個小時，醫生就宣布搶救無效了。

“唉，這個事情跟你小叔有什么關系？阿思，你不要亂說話啊。”事到如今，楚思奶奶也只能嘴硬到底，“你爸都是被120給害的，那天車子堵在路上了……”

“放屁！”楚思都說到這里了，什么狗屁親戚關系，干脆去你大爺的吧，“那天下午一點多，工廠的工人就給我媽打電話了，那天是星期天，我就在家里，聽得一清二楚。

一點多出事的時候就沒叫車，一直等到三點多，我媽騎著電瓶車，帶我趕到工廠了，你們才叫的救護車。本來是要送到就近的醫院的，小叔又說他有熟人，多繞了至少一個小時的路，才踏馬的去到老遠的那個醫院！”

“我是問過你們意見的！”楚思小叔爭辯起來。

“是！你每次都問過我們意見，你就不能哪怕提一次對我們有利的意見？”楚思站起身來，啪一拍桌，把堂姑姑和姑婆倆都狠狠嚇了一跳。

他看著小叔，沉聲道：“小叔，你確實是有手段的，這點我服氣。我爸死你手里，是他不行，他搞不過你，他活該。我還要感謝你，身體力行，教了我這么多東西。

這些招式，我這輩子都不會忘，將來還要教給我兒子，踏馬的世世代代傳下去，開枝散葉、發揚光大。讓他們全都跟你學，好處要占，責任要推，坑了人，還要讓人跟我說謝謝。小叔，你就是當年讀書差了點，不然稍微再給你點平臺，你這輩子能飛龍在天啊。”

楚思的二叔，被楚思“夸”得臉都綠了。

他倒不是尷尬。

主要是楚思真的看懂了，看透了他做的所有一切。

他真的怕，楚思要找他秋后算賬。

“你踏馬……胡說八道什么？你今天腦子有病吧？”

楚思二叔眼神閃爍，聲音也虛了。

“算了，算了，這飯我不吃了，這還吃什么飯，媽，我們走了……”

他拉起楚思奶奶。

楚思奶奶這時也沒臉說話，她看著楚思老媽鐵青的臉，只是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楚思道：“阿思，事情都過去了。你小時候，你小叔對你那么好，都是一家人……你爺爺走得那么早，我辛辛苦苦拉扯你爸和你小叔，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爸開工廠的時候，也不是一樣，沒帶上你小叔？你媽不讓你小叔進工廠啊……”

楚思老媽把臉一翻，冷聲道：“怎么的，我欠他的啊？欠再多，現在也還干凈了。命都還給你了，還不夠？”

屋里一陣安靜。

楚思拉起已經懵逼的顏寧寧，對老媽說了句：“媽，我晚上回來和寧寧回來吃飯，阿姨、阿婆，你們慢慢吃。”

便徑直離開了606。

兩個人都不說話，靜靜地下了樓。等走出大樓，顏寧寧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楚思，我看宮斗劇，都沒你家這情況這么燒腦……”

“哈……”

楚思一笑，“你信不信，天底下八成以上的家庭，內部關系都是這么復雜的？”

顏寧寧搖搖頭，說道：“不信，怎么可能啊？”

“怎么會不可能呢？”

楚思牽著她的手，午后天上飄來一朵烏云，遮住了烈烈陽光。

“你看不到這些東西，是因為你父母家雙方，都足夠衣食無憂。衣食無憂，不用爭搶資源，當然就不會有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普通老百姓家里不一樣，資源匱乏，就一定會引發爭搶。這個社會，兩成的人，掌握八成的資源，這兩成的家庭，必然歲月靜好。”

“剩下的八成老百姓，要為了剩余的兩成資源去搏斗，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沒點陰謀詭計、明爭暗斗、沒臉沒皮、坑蒙拐騙，又怎么能從別人兜里，掏出銀子來？”

“我說八成，可能還少了。說不定，這個比例，以后還會越來越大。”

“太悲觀了吧？”顏寧寧道。

楚思搖搖頭，說道：“資源分配形式不變，但爭奪資源的人，卻接受了越來越多的教育。大家的眼界越來越寬廣，生存難度越來越大，手段也一定會越來越惡毒。”

顏寧寧貼在楚思身上，小聲問：“那你呢？”

“我？什么？”

“你會不會越來越惡毒？”

“看情況嘛。”楚思笑道。

顏寧寧挽住楚思的手，“那你不要太惡毒，可以嗎？就當是為了我……”

楚思道：“姐姐，我說句讓你透心涼的話。你目前，還沒到能阻止我惡毒的那個地位啊。”

“啊~~”顏寧寧懊惱道，“你這人……我真是好想咬你一口！”

楚思輕嘆道：“沒辦法啊，社會就是這么運轉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是我不害人，別人就會放過我。一個人不懂保護自己的利益，一定會死得很慘。做人不惡毒一點，怎么能嚇退那些時時刻刻想從你身上撈好處的王八蛋？”

“唉……”顏寧寧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然后安靜幾秒，忽然又驚慌問道：“你不會想對你小叔動手吧？”

“動什么手？”

“用超能力弄死他啊！”

楚思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沒有超能力。”

顏寧寧忙道：“不管有沒有，你都不能做傻事啊！”

“呵呵。”楚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接著，又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知道這些年，我失去最多的東西是什么嗎？”

顏寧寧滿眼天真，“嗯……父愛？”

楚思淡淡道：“親愛的，你理性一點。”

“啊？你叫我親愛的？”顏寧寧頓時活蹦亂跳，但一看楚思還拉著臉，馬上就又安靜了，嘟著嘴說，“那是……生活質量？”

“也不是。”

楚思搖了搖頭，緩緩道：“我這些年失去最多的東西，是尊嚴。

我本來計劃，花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的時間，慢慢地把丟掉的尊嚴撈回來，但是又很害怕我小叔他們會死得太早，會看不到那一天。所以我一直希望，他們全都能長命百歲。”

“所以你不會對他們動手了？”

“我沒有超能力。”

“是是，你沒有，絕對沒有！”顏寧寧也開始好敷衍。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江畔小區36座樓前。

楚思轉頭問她：“上去坐坐？”

“坐坐……還是做做？”顏寧寧滿眼害羞，躍躍欲試地試探。

楚思一笑。

“不好意思，沒吃飯，做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