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內陷入沉默。

里佛斯和辛宏對視一眼。

彼此都清楚，女神號停留在整個艦隊邊緣，尚且著了塞壬女妖的道。

那么單獨出海巡邏的珍妮號，恐怕早已經是兇多吉少。

里佛斯臉色鐵青。

擔任第一艦隊的統帥之后，他帶領著這支皇家艦隊在帝國東部的海域所向披靡。

里佛斯號稱暗月戰神，他以前恐怕從來都沒有在妖族手上吃過這么大的虧。

但里佛斯的態度讓辛宏有些琢磨不透。

憑他的實力，剛剛從那陣擾亂人心的歌聲中清醒之后，他并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去追擊妖族。

反倒是先跳下船艙查看手下的情況。

更何況，他這個級別的高手，按道理不應該會被海妖的歌聲魅惑的。

這個看起來放蕩不羈的元素騎士，心里到底到底埋藏著怎樣無法跨越的心魔。

讓他在聽到歌聲時，露出那種熾烈又詭異的笑容。

辛宏嘴剛張開，老里直接瞥了他一眼。

“別問！”

辛宏老老實實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你回靈森去吧。”

里佛斯轉過身，又補了一句：

“把小詹帶上。

他父親跟了我六年，最后也沒落到什么善終。

讓這孩子回岸上去，修養一段再說吧。”

“好。”

詹姆斯并不知道剛剛那段對話意味著什么，只是一臉茫然的看向辛宏。

絢爛的信號彈沖天而起。

不一會兒，一艘小艇上前來的水手，終于讓空蕩蕩的女神號各處多了些活人的身影。

藍色風帆鼓動，輕快帆船乘風破浪向著艦隊所在的方向駛去。

里佛斯和辛宏站在桅桿下面。

“老里。我把詹姆斯帶走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里佛斯扶著船沿，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小子，你有聽說過，妖族塞壬女王的傳說嗎？”

辛宏搖搖頭，游戲中并沒有什么相關的信息，提到塞壬女妖，玩家們只會嘿嘿咧嘴一笑。

露出一個曖昧至極的笑容。

更多沒來得及體驗那個副本的玩家們，則是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去參與活動，而感到后悔莫及。

里佛斯說，在暗月帝國不為人知的秘史記錄里。

關于塞壬，只在第一次獵妖時代出現過一次。

“那是種絕對殘忍的過程，即便對妖族來說。”

兩人身后，一個水手提著一桶海水向漁網中那只妖族潑了過去。

輕快艇上沒有找到水箱，他們只能這樣維持著它身體的水分。

那怪物一雙凸起的眼睛死死盯著網外幾人，泛白的眼球里充斥著刻骨的仇恨。

“我得回一趟月輪，今夜就出發，這件事你要保密。”

里佛斯的視線從漁網中的妖族身上轉回來。

“這么急？”

但收到亞瑟三世那只時鴉的時候，辛宏就在里佛斯身旁。

皇帝那衰老的聲音，堅定下令，讓里佛斯留在暴風。

“如果有必要的話，一路把戰線推進到娜迦群島去。

在這之前，里佛斯，你暫時不要回月輪了。”

時鴉亮黃色的喙中，這句話異常堅定。

“老里，你還記得那個精靈昨天說過同樣的話嗎，關于夜里的歌聲？”

此時，辛宏終于想起這個似曾相識的感覺源于何處。

里佛斯點點頭，他果然也注意到了。

這些年來里佛斯他們只是專注處理妖族對于沿海城市的騷擾。

比起獵妖時代，老老實實待在娜迦群島上沒有侵擾海岸的妖族們，過得還算平靜。

這樣的年代里，妖族怎么就會生出了塞壬女王這種匯聚了萬千妖族怨念于一身的邪惡存在。

“我一開始也以為，仇恨的起點，在于昨天酒館老板扔到街上的那個妖族。”

被人群當街虐殺，痛苦的程度堪比凌遲。

辛宏和老里最初都陷入了同樣的思維陷阱。

“但那個精靈前一天的夜里，已經聽到了類似的歌聲。”

“也就是說，諾亞如果聽到的也是來自塞壬的歌聲，那么早在昨天那個妖族死亡之前，塞壬，便已經出世了。”

里佛斯點點頭，目光變得縹緲起來。

“我帶著艦隊趕來，以為能轟轟烈烈地瓦解一場陰謀。

現在回身看看，好像自己才是落入網里的那個。”

辛宏明白老里的感受。

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巧了，所有的事環環相扣，就像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里佛斯，便是追尋著遍地面包渣，踏進了這條不歸路的人。

“小子，就在兩個月之前，小叔剛剛生過一場大病。”

辛宏抬起頭，不明白里佛斯為什么突然對自己說起這個。

“最嚴重的時候，他已經下不了床了。”

辛宏回憶了一下，發現他對暗月皇室的歷史似乎沒什么印象。

游戲公測后在位的顯然已經不是亞瑟三世，至于當時的皇帝是他的兒子，還是他的孫子，辛宏就一無所知了。

“那時候月輪城隔三差五會有人舉薦‘神醫’進宮，但那幾乎都是些沽名釣譽騙子。”

辛宏在這個世界沒有經歷那段時期，但從原身的記憶和北境平靜的環境看來。

這些消息都被完全封閉在月輪城的皇宮內部。

按老里說的，亞瑟三世眼下的那個情婦，衣不解帶地在病床前照顧了他幾十天。

最終命硬的亞瑟三世竟然撐了過來。

“昨天我見到鳶尾的時候，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的確，即便在彌留之際，亞瑟三世仍然履行著他君主的責任。

對內將傳位密詔留給里佛斯，由他為皇權繼承人保駕護航。

對外則封鎖消息，讓帝國盡可能平穩地度過這段權力的真空期。

“如果是別人告訴小叔，他有一種讓人返老還童、保持青春的法子。

那小叔肯定會像幾個月前一樣，下令把那騙子直接絞死。”

但是鳶尾夫人不一樣。

作為北境之主，他們夫妻每年都是要去月輪城向皇帝陛下匯報北境的情況的。

“昨晚我看到那孩子的時候，還以為小叔和我一樣……”

“那孩子？你是說瑪麗安？”

里佛斯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的時候，我真該一劍結果了鳶尾。”

里佛斯銀色的那只眼眸反射著月亮的光芒，展露出的殺意讓一旁的辛宏都不寒而栗。

“不管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突然變得年輕，我絕對不能允許這東西被帶進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