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的天氣依舊悶熱。

楊沛東在家吃過午飯，喝了會茶便返回了大雜院兒。

母親來前兒給他帶了話，昨天晚上分完家，今天下午兩點鐘，去所在的前門街道辦理相關手續。

屆時父親跟大哥二哥以及吳大爺都會去，共同把分家詳情告知街道人員，以便于后者方便開展戶口本開戶等工作。

來到街道辦。

楊沛東再次見到了當初給他辦理回城手續的齊芳齊大姐。

不過齊大姐正在接待一戶家屬，只是跟楊沛東隔空笑著點了點頭，便繼續忙起了手上的工作。

而因為有吳大爺在場，接待他們一家的工作人員倒也沒過多詢問些有的沒的，很痛快的拿出些材料，讓楊沛東兄弟仨各自填寫。

并在最后言明，等過段時間來街道上領取戶口本就可以了。

“爹，吳大爺，我只跟廠里請了一個小時的假，先回去上班了！”

大哥臉色依舊郁郁，勉力露出一抹笑說完就騎上車走了。

“吳大爺，我捎您一塊兒回廠？”

二哥跟吳大爺都在食品廠上班，很快也一起離開了街道辦。

“爹，你等我會兒，我再去里面找齊大姐問個事兒，待會坐我車送你回廠里。”

楊沛東是騎著三輪車來的，因為等下還要出去辦事，腿兒著走那可就耽誤功夫了。

跟父親說好在街道辦大門外的陰涼處等著他，便又轉身進了街道辦事場地。

趁著齊芳忙完接待工作，端起茶缸子喝水的功夫，他走到近前，笑著道：

“齊大姐，你好。”

“吆，你是……楊沛東！敢情還沒走呢，是找我有事兒嗎？”

齊芳有些意外，連忙放下茶缸子，示意楊沛東坐下說。

“齊大姐，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想跟你咨詢下有關申請煤氣罐的事兒。”

楊沛東坐下后，直截了當的說道。

“……”

齊芳聞言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他幾眼，微微遲疑著解釋道：

“申請煤氣罐……嗯，這個目前來說，咱們街道上是有這個業務，但申請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

同時得提供一些身份證明材料，比如軍屬家庭、個人先進、街道標兵以及其他各單位上配給發放的名額證明文件等等，有了這些中的一種，才能優先辦理。

小楊你也知道，家用液化石油氣現在供應上非常緊張，還沒到家家戶戶能申請的程度，所以……你要不再等段時間？”

楊沛東其實也猜到了這么個結果，心里并不算太過失望。

畢竟這年代煤氣罐剛興起，雖然聽說市場上有人私底下倒騰這玩意，但想通過正規途徑申請的話，還沒那么便捷。

不過他來找齊芳，除了咨詢這方面，也還有著其他打算。

“成，那我就再等等。

對了齊大姐，最近對于我們這些自謀生路的待業青年，上面又有什么新指示嗎？”

他一臉認真的虛心問道。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茬兒，小楊，聽你們院兒的吳大爺說，你現在天天出去擺攤賣煮花生了？”

齊芳語氣流露著關切之意，繼續道：“效益怎么樣？擺攤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放心吧，之前領導定下的基調暫時沒有變動，還是鼓勵你們自己創造就業崗位，想辦法把門推開主動邁進來！

所以如果遇到問題可以來找我，我會在原則范圍內，盡力幫你去處理解決的。”

“多謝齊大姐還想著我的事兒！”

楊沛東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從容說道：“最近還算順利吧，總歸是比在家閑著強，我這人以前在農村生產隊上習慣了，真的閑不下來，如今鼓搗個小買賣，也當是為改開做了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好！你這個覺悟就很好嘛！小楊，好好干，有困難隨時找我！”

齊芳頗感欣慰的笑了起來，語氣透露著鼓勵之意。

“那行，齊大姐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楊沛東再次問詢了有關政策方面的動向，心里有了譜兒，笑著起身走出了街道辦。

這年頭改開還沒徹底明朗，上面的風向偶爾還有些許微調，他可不想自己一不小心被當了典型。

‘以后找個機會，到齊大姐家坐坐……’

他走出街道辦的院子，騎著三輪車先把父親送去印染廠。

隨后，便一路趕去了人民市場。

打算趁著這個時間，找韓半截子淘換兩張自行車票，一輛送小妹，一輛留給自己外出辦事的時候騎用。

這次，他直接把車停到了賣給他車的那個攤位旁，請攤主幫忙看一會兒，步行走去了人民市場后門。

很快，就看到了靠在木柵欄上跟人抽煙閑聊的韓半截子。

后者顯然還認識他，畢竟這可是一次性能買兩張電風扇票的主兒，想沒印象都難。

“來了啊！這回您想淘換點什么？”

韓半截子湊上來，主動掏出煙卷兒，熱情問道。

“謝了，暫時不抽。”

楊沛東擺手，直截了當的說道：“兩張自行車票，什么價兒？”

“嘿吆喂！您還真來巧了不是！我這手里正好有兩張，您茲當多要一張都沒有！”

韓半截子很是夸張的拍了下大腿，滿臉慶幸與欣喜之色。

“你就說多少錢一張，合適了我才會買。”

楊沛東無視對方的精湛演技，微微皺眉提醒道。

“這您放心，咱都老熟人了，肯定不多掙你的錢，這樣吧，朋友價兒，四十五塊錢一張，您兩張給我九十塊就成！”

韓半截子爽快說道。

楊沛東一聽價格還算差不離，便點頭應了下來。

不過他沒有立馬掏錢，而是再次說道：

“老韓，還有點事兒想托你幫著打聽打聽。”

“成啊，但說無妨，老弟放心，我指定當自個兒的事兒辦！”

“申請煤氣罐你這邊有什么渠道嗎？”

“……”

韓半截子聽完，下意識撮牙花子，抽了口煙才說道：

“老弟，按說有買賣上門我肯定得做，但你都買我兩回票了，一回生二回熟，有些事兒吧，我也不想害你。”

“……”

這回輪到楊沛東無語了，耐心等著韓半截子繼續說下去。

“您還甭不樂意，是這樣的，正規渠道申請咱肯定沒這本事，但你要說想買煤氣罐，我倒是有路子。

吶，不過先說好，都是燕山石化私下倒騰出來的罐子，相當于沒‘戶口本’的黑戶，以后燒的也只能是議價氣兒，死貴的那種。

另外最主要的，這些罐子都沒檢驗合格證，它特么不安全，容易崩！”

“得，當我沒問，這里是九十塊錢，你點點。”

“老弟局氣！兩張自行車票兒，您笑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