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山和姬雨眼中，姐姐是生氣了。姐姐雖然長高長壯了，但一點也不老。

“你才活了半輩子，老得都長胡子。”小山聽姬雨霖幫著二姐，他也不示弱。

“你還老得走不動路，要坐我們的牛車。”

崔先生正摸自己的胡子看風景。聽到兩個孩子這么說，心想我這是得罪人了？于是，他回頭看著兩個小孩子一臉的憤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挺機靈。”

這兩個孩子身上，倒是沒有那種見到人就怕得不知道說話的農人。想到這兒，又轉身瞧了瞧坐在牛車上的婦人和女孩。

姬米結婚后，就梳起了婦人髻。兩個孩子從姬米和姬素身上爬了起來，站在瓦罐和人之間空木板上。

姬素一邊扶著姬雨霖，一邊跟崔先生道歉。：“孩子無狀，請先生海涵。”

因為剛被兩小孩懟過，崔先生倒是仔細地看了二眼前面的女孩。

“姬姑娘一身清韻，不知道出自哪家名門。”

姬素：“無門無族，就是鄉野一處普通人家。”

崔先生轉過身去，嘴里自說自話：“不可能呀，不說詩書世家，看姑娘的談吐，也應當是讀了不下于十年書的人。”

姬雨霖：“我家二姐天天要讀書的，小時候我不懂事時，她就一邊看書一邊養著我了。”說完還不嫌熱地抱著姬素的脖子靠了靠。那雙小眼睛里，全閃著我家姐姐天下沒有，地上僅有的一個。

姬素點了點她的額頭，心想自己在異世，何止讀了十年書呢。從小學到大學，足足十五年時間，各種學科都有涉獵。只是有些東西，到這個地方不實用罷了。

好在美學上，于任何年代都一樣。只要是精美絕倫的東西，誰都喜歡。

至于種地，那都緣于自己出生于農村。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堆肥，下種，都是懂的。再有看一些文章，就知道，種子的選擇。種地就不在話下了。

崔先生：“姬姑娘都讀過些什么書？”

姬素：“讀了《千字文》，《三字經》，《爾雅》，《楚辭》。還有一些閑書，還有《竹書紀年》，只要市面上能買到的，都會翻翻看。”

崔先生：“看得還挺雜，《竹書紀年》，我還是五年前看的。看完那本書，我就開始游學。姬姑娘還說自己不是名門，在我看來，哪家名門的女子，也沒你讀的書多。”

姬素：“我就是看看那些精彩的人生解個悶。”

崔先生聽著姬素的話，竟然發起了呆。再抬頭遠眺，四周田野里有人在收割，有孩子在撿拾稻穗，還有人在挑稻，一派生機勃勃的情景。

回過身朝姬素揖了一禮：“姑娘高見，一言點醒崔某久聚不散的執著。”姬素回了一揖。這是遇見一個書呆子，在哪個點上想不通。借著那一股子氣，在這世間游走。

崔先生看到姬素的眼神，就又不好了。這么小小的人，看人的眼神怎么能是一種了然一切的意思。

這樣早慧，好嗎！

姬素看到他那糾結的表情，抿了抿嘴唇。好在，牛車進了高景鎮，也很快找到了私塾的位置。

崔先生跳下牛車，又朝姬素揖了一禮。

“多謝姬姑娘，不知道姬姑娘家住何處，崔某閑來能否前去造訪一二。”

姬素心想來到這個世界，還沒遇上幾個真正的讀書人。崔先生想找他玩，她也正好想了解了解外面的大環境。

“我家住紅嶺村，先生有空過來喝茶。我們可以陪你爬山登高，到了山頂，可以看到四周的村莊、農田。還有，我家這兩個孩子，也正想找一處好的私塾，送去讓他們認認字，學學做人的道理。不知道崔先生可愿收他們。”

崔先生一想，這是還沒落腳，就已經有了生源，不錯不錯。“這兩個孩子被你教的很好，一看就敏慧機靈，幼承庭訓。不知道他們現在學了些什么。”

姬素：“平時教他們數數字，背背三字經，認的字不多。”

崔先生：“我大約需要幾日時間安置，等過幾天，你再帶他們過來報名。”

姬素：“好的。崔先生若有需要，就著人來紅嶺村。我們收到消息，就會馬上過來。”說完話，姬素讓小山和姬雨霖也給崔先生行了個禮。

回家的路上，姬雨霖問姬素：“二姐，你為什么要送我和小山去私塾，而不是自己教我們認字。”

姬素：“因為我也只是自己認識一些字，還有許多字都不認識。而且，進了私塾，先生會把那些文章里的意思，慢慢地告訴你們。他也會用自己學到的方法來教你們，讓你們學到不同見解和想法。這個世界上的人與事，都要自己慢慢地想通，那就是你真正學到的知識。”

上私塾這件事情，并沒有讓小山和姬雨霖煩惱多久。

倒是聽說了這件事情后，小山的叔叔和嬸嬸跑了過來。小山叔一臉尷尬地問姬素：“姬姑娘，聽說你要送我們小山去私塾讀書。那私塾不是我們這種人家能上得起的，只有地主家才供得起。”

姬素：“小山叔叔，這件事你不用操心。既然孩子住在我家，叫我一聲二姐。那我就有責任，教他學知識，讓他看得更多更遠。”

“都是我們做叔叔嬸嬸的沒用，哎。”小山叔叔嘆著氣，知道姬素來了之后，掙了不少錢。

但他們與姬素之前素不相識的人，這個情他不曉得怎么還。這兩年，他們夫婦倆，出去做小工，還有幫姬素家做宣紙存了點錢。但他也供不起一個讀書郎啊。

姬素一看小山叔那不安的神情，心想還得安慰一下員工，不然接下來幾天，工作生活都得出錯。

“小山叔叔，你已經做得很好。你看，你們收了稻谷挑過來給小山他們交口糧，我不是沒拒絕嗎？”

小山叔：“那是我們應該做的。”

姬素：“這個世界哪有那么多應該不應該的事情，還是你們夫婦心善。我和他們姐弟有緣，小山又那么聰明，不讀書可惜了。而且，我也不缺他讀書的錢。小山和山花在春天的時候，摘的花和果子，我都給他們算了錢，他以后自己買點書，是完全夠用的。讀了書，他將來想做什么，那就讓他自己選。”

小山叔聽到這里，眼神里多了許多光彩。“姬姑娘，謝謝你，他們姐弟能遇到你真是有福氣。”

“沒事，不客氣。不客氣。”小山叔叔和嬸嬸走了之后，山花也想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